服務員适時遞過來一杯紅酒,他端着晃動了幾下,沖程攬星道:“我也不是個不講理的人,隻不過不湊巧,本少爺今天心情不太好,你潑我這一下,少說也要賠個幾萬,看你穿的也不是什麼高檔貨,我呢,也就不要你那幾個寒酸錢了。”
“你潑我一下,我也潑你一下,公平,誰都不吃虧。”
還沒等程攬星說什麼,餘寒止了晃動酒杯的手,那杯酒就朝他潑了過來。
周邊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噓聲一片。
程攬星隻來得及擡手擋住臉。
但預想中的冰冷沒有來臨,身後的人拉過他,将那酒全擋在背後。
程攬星擡起頭,與一雙淡漠的眼睛對上視線。
幾滴紅色液體爬過他淩厲的眉眼,順着臉頰滑落。
程知謹皺起眉,放開程攬星,抹去臉上的液體。
“哥。”
對于程知謹的出現,程攬星有些驚訝,兩人相隔的距離可不近。
“他還對你做了什麼?”
程知謹的聲音很沉,山雨欲來。
餘寒顯然沒想到會突然蹦出來個人,他咽了咽口水,壓下心底的不安,“你又是誰?”
程知謹偏頭看他一眼,那一眼,如看死物。
他沒回答餘寒的問題,拿過程攬星手上的酒杯,“哐當”一聲,碎片在牆體上炸開,其中一片劃過程知謹的臉頰,留下淺淺的血痕。
小院子裡的人多了些,圍觀了全程的人沒料到事态會是這樣的發展,而剛來的人心中大駭,對于接下來的發展各有猜測。
程攬星拉住程知謹,搖搖頭,眼裡滿是擔憂。
程知謹按下程攬星的手,安撫道:“沒事,我有分寸。”
他掂着手中隻剩下杯座的紅酒杯,走向餘寒。
“哪隻手?”
那杯酒沒潑到程攬星的身上,本就讓餘寒覺得丢了面子,現在被人忽視個徹底就算了,甚至還來明目張膽地威脅他。
他的臉色漲紅,一邊嚷嚷着“關你屁事”,一邊向後退。
程知謹勾唇冷笑,在衆人還沒來得及看清時,他抓起餘寒的手,按在樹上,随着一聲極高的痛呼,杯座邊緣不規則的碎片生生紮進了他的掌心,鮮紅的血液不斷流出,将樹幹染紅。
那一聲痛呼也讓程攬星的心跳滞了一瞬。
做完這些後,程知謹回到程攬星身邊,捂住他的眼睛,低聲道:“别看,會髒了眼睛。”
餘寒忍着劇痛站起身,莫大的憤怒和恥辱包裹着他。
他撿起地上的酒杯,朝兩人的方向擲去。
先前詢問情況的白西裝高呼一聲“小心”。
酒杯在空中旋了幾圈,即将與程攬星的腦袋親密接觸時,被人及時截胡。
“餘少爺今天不去給人舔鞋,改來這嚼舌根了?”
蘇逸軒自景窗後走出,他扔下酒杯,一雙眼睛眯起,明明笑着,卻讓人背後的冷意直往外冒。
這話一出,衆人對現場的情況知曉了七八分。
程攬星聽到蘇逸軒的聲音時,有片刻的驚訝,但等扒下程知謹的手,看到站在他們身前的人後,倒沒有那麼意外了。
餘寒臉上挂不住,顧不上還在流血的手,怒道:“蘇逸軒你說話注意點。”
“注意點?注意什麼?”
蘇逸軒繞場走了一圈,停在白西裝面前,先是笑着道了聲謝,接着将他手上的酒拿走,轉身朝餘寒走來。
餘寒怕極了他這幅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但礙着面子,還是強撐着瞪眼直視他。
“餘少好興緻,什麼時候喜歡上潑人酒了?”
“你搞清楚,是他先潑的我。”
程攬星正在拿紙巾替他哥擦拭手上的血迹,聽到這人又提起自己,提高聲音,可憐巴巴道:“明明是你絆了我,不信我們就去看監控。”
餘寒心裡那團火因他這話一下子竄到喉嚨口,“賤人就是賤人,倒打……”
這話還沒說完,蘇逸軒手中的那杯紅酒傾斜,從他頭頂一滴不漏地流了下來。
餘寒呆在原地,沾濕的劉海黏在額頭上,配合着紅色的液體,看起來頗為滑稽。
周邊人這回卻不是看熱鬧的心态了,心裡都在大呼不妙,但沒人敢上前,也沒人敢出聲。
蘇逸軒扯下領帶,纏在手上,他冷着臉,滿身戾氣盡數釋放,活像從地獄裡爬出來讨命的閻羅王。
天旋地轉間,餘寒隻覺得靈魂仿佛脫離了身體,飄蕩在兩人上空,腦海深處隻餘蘇逸軒那雙猩紅眼眸。
小腿處的劇痛喚醒了他,餘寒蜷縮起身子,鋪天蓋地的拳頭落在他的臉上、身上。
他連求饒聲都發不出,喉嚨裡堵着濃烈的血腥氣,“赫赫”幾聲,嘴裡隻流出源源不斷的血。
衆人僵在原地,将這場暴行盡收眼底,但沒人敢上前阻止。
很快,兩人所在的地方積起一小股血,随時間流逝,慢慢彙成一大灘。
程知謹在一旁冷眼看着。
血腥氣一點一點覆蓋住院子裡的花香。
程攬星原先确實是想給餘寒一個教訓,但他沒想過用這種方法。
這會看着他蜷縮成一團的身體,滿臉青紫的臉,心下大駭。
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他忙上前抱住蘇逸軒的腰,想把他拉開。
但他的力氣哪比得過蘇逸軒。
“逸軒哥,夠了,别再打了。”
蘇逸軒的眼裡隻有無邊無際的血紅色,憤怒早已将他吞噬殆盡。
他退化成人類最原始的形态,置身于荒原中,與身下的獵物殊死搏鬥。
獵物在他的進攻下,慢慢失去反抗之力。
正要一擊斃命時,遠遠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他遲鈍地動了動腦袋,胸口随呼吸上下起伏。
蘇逸軒轉過身來,沒有焦距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程攬星,良久,他低下頭,靠在程攬星肩上。
搭在程攬星背上的那隻手中,被染至看不出原先顔色的領帶滑落下來,掉在地上,一旁便是餘寒那張鼻青臉腫、辨不出五官的臉。
程攬星的臉上沾了血迹,他擡手想擦掉,才剛有所動作,蘇逸軒便如夢初醒一般,迅速逃離。
他站起身,揉了揉額頭,疲憊道:“走吧。”
四周的人散開,空出一條通道,蘇逸軒走過去,滴了一路的血迹。
行至人群中,他偏頭看過來,被他視線觸及的人,都像被燙到了一般,連連後退,縮着肩膀做鴕鳥。
有人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那裡站着先前潑了餘寒紅酒的人。
蘇逸軒眼裡湧現出旁人看不懂的複雜情緒,他的右手才遞出去,觸及上面的血迹,又收了回來。
就在衆人猜測他下一步要做什麼時,他卻轉了身,一步一步朝宴會廳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