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沐夕看到冰羽的身上已是敷了一層白色的霜,因為感同身受的緣故,他能夠感覺到的是冰羽身上刺骨的寒冷,還有兩條腿似被鐵錐刺穿了般的疼痛。
然而那道小小的身影竟是将腰闆挺得筆直,唇線緊抿,隐忍着,沒有哼出一聲來。
其實三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對于受罰的人來說,卻每一刻都是煎熬。
“偌大的青影湖,就算盡數凍結成冰,又怎能連一滴水都沒有?這你也能認?”沐夕頭上有了絲絲的冷汗,仿佛身上的每一處傷都被放大了十倍般,牽着心口也跟着疼了起來。
好在七鏡所贈的金珠并沒有讓他跟着一起熬過三個時辰。
沐夕深吸了口氣,畫面一轉,眨眼間冰羽已是化了周身的冰淩,咬着牙從地上站了起來。
隻是本是豔陽高照的天空,竟微微黯淡下來,而酉時一過,沒多久便會入夜。
冰羽的背影一步一踉跄地走着,冰藍色的鬓發緊貼着他面頰。而每走一步都極為艱難。然,他眸中明亮,有的隻是倔強與堅韌。
畫面再轉時,冰羽已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衫。他長衣拽地,掩了身上所有的疲憊與痛楚。向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禮後便站于一旁,揚起一張從未有過的笑臉,喚了一聲:“母親”
與他身前則坐着一位□□,□□相貌娴靜柔美,着了一身雍容華貴的藏藍色華服,頭上配着碧藍的發簪。隻是此刻她端坐在梳妝台前,已卸了一隻琉璃耳墜。而與銅鏡之中,她到冰羽後,眸中的柔和隻有那麼一瞬,便被收得沉靜無波。
“母後,今日有些晚了,冰羽好不容易才回來,可不可以跟您一起睡”小心翼翼地看了母親一眼,冰羽微微開口。他微仰着頭,一雙淡藍色的眸子在看向母親時,卻似有星光閃爍,仿佛繁星入海,月明星河。隻是隐匿在内心深處的則是忐忑與緊張。
他等了很久。直到那□□啪的一聲将手中的琉璃耳墜拍在了梳妝台上。
華美的琉璃耳墜被拍得粉碎,如流星般墜了滿地。亦是将他眼中的星河也盡數覆滅。留下的唯有茫然與無措。
□□道:“冰羽,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今後不要再跟我提這麼無理的要求。更不要跟冰帝提。回去,再有一次,就别再來見我了”
冰羽垂下頭道:“是冰羽的錯,母親别動怒,冰羽……這就走”
他說着便從屋内退了出去。天上繁星點點,有那麼一瞬間,他卻陡然覺得,在這偌大的冰藍帝國竟已沒他的容身之地。
都說有母親的孩子像個寶,而他冰羽今日也隻不過是想象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般,窩在母親的懷裡嬉戲打鬧而已。可所有的溫存不知是從何時起,對他來說竟都成了無禮與可望而不可及。
接下來的路,冰羽腳下虛浮,但拐過荷塘,兜兜轉轉,他卻還是走向了帝王殿。雖說天色已暗,但一月之限,他不想放棄,哪怕偷偷看一眼,卻也是想看看他的父親。
隻是當他的身影自假山後轉出時卻僵在了原地。巨大的夜明珠下,冰帝并沒有睡下,而是懷中抱着一個孩子在與一女子說笑。那孩子看似也不過比他小兩歲胖乎乎的小手正揪着冰帝的兩隻耳朵,瞪着天真無邪的眼,嬉笑道:“哈哈,父親的耳朵像老虎,那麼兇,那麼兇”
聞言,冰帝看向女子道:“旖嬛你看,黎兒又說我兇,你也不管管,我何時對他兇過?”
“誰讓你每天回來都闆着一張臉了”與他身旁的女子着了一身火紅的長裙,離冰帝很近,柔軟的身姿近乎快貼在了他的身上。而她容顔豔麗中則帶着一抹的俏皮,就如一團熾熱的火,四面渾然天成的冰雕在她的面前皆是黯然失色。
冰帝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便道:“都是因為那些長老,你看看他們都幹了些什麼事!”
就比如說,用了特殊的手段逼着他跟一個自己不愛的女子承歡,最終不得不娶了她。且還用所謂的大義捆綁他,方才有了冰羽。而這都不是他内心想要的,更成為他最大的不恥。
所以,當他擡起頭看到那抹單薄的身影靜靜地站立在假山前望着他時,他并沒有一個父親看到兒子時的喜悅,有的隻是染盡寒冰的眼,還有突如其來的淡漠與疏離。
冰羽走上前,一闆一眼,禮數周全後,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父親”
冰帝看着他道:“這麼晚,你來做什麼?”
冰羽道:“回父親,今日是冰羽每月例行回來請安的日子。隻是冰羽犯了錯,受了些罰,便回來得晚些,望父親恕罪。”
冰帝道:“明知這麼晚,就不要再來了”末了又道“你犯了什麼錯?長老們可有重罰?”
聽到重罰二字,冰羽挺直的腰闆在微不可察間僵了僵,回道:“是冰羽沒能在長老們規定的時間内讓青影湖凍結成冰,且還急功近利。是冰羽有負長老們的教誨。長老們罰了冰羽三個時辰的冰禁。”
冰帝的眼更為淩厲,沉聲道:“都這麼大了,還心性不穩。罰得還不夠重!若不嚴格要求你對魂力掌控的精準度,你便是再聰慧,又有何用!正所謂失之毫厘,差之千裡。一刻都不能松懈。青影湖适合試煉,如今你用了多久,能做到哪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