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沐夕從一開始便是做足了打算惹他生氣的,無論是句句珠玑,或是做出辱他的樣子。
因着沐夕清楚知道,冰羽的性子雖清冷,不苟言笑,但卻也絕不是怕事之人。所以若不做到最大限度地将他惹毛,他怕是會就此認了自己,便也認了這一身的麻煩。
然而沐夕怕的卻是這些冷言冷語或是出言不遜都無法讓冰羽怒極,而能讓他如此生氣的卻是他想要一個真相。
可這真相卻恰恰是他沐夕最見不得光的,也是他最不能說的。即便是他日編謊起來,卻也不是那麼容易蒙混過關的。
冰羽低頭看了沐夕好一會,身後的衆人卻也都屏氣凝神,此時似沒了言語,仿佛都沒了主意。
泠辰石與海明羅皆在沐夕的手中,這便是沐夕最大的籌碼。這兩大魂器若真的就此毀于一旦,那當真是這個魂術大陸一個極大的損失。
而覆天陣依舊如一個巨大的仙罩般籠罩着這個不大不小的山谷,血腥的味道久久不見散去。殷紅的天空,隐在烏雲密布中的殘陽,或是電閃雷鳴間卻還依稀能夠聽到的嘶吼之聲,都無一不在提醒着這裡的人,危險并不會因為沐夕的落網而終結。一個更為龐大的布局還在如候鳥一般等着他們。
沐夕有些淩亂的發絲散落在地面上,那根漆黑的發帶也被不知是誰的血迹,染成了紅色。他的一雙眼開始變得模糊不清,還未等到那水木斷清落到自己的身上,卻已是昏睡了過去。
沐夕再醒過來的時候已不知是今夕何朝。他在朦朦胧胧間摸索着坐起身,背部似倚到了一個有點冰冷的東西,他也沒有動,隻那般借助着身後的力量半坐着,直到視野逐漸清晰起來,方才努力擠出一抹笑意問道:“我這是被關進籠子裡了?小膽,過去幾日了?”
圍繞在沐夕周圍,将他完全籠罩在其中的确是一個幽藍色的籠子,隻是這籠子是用魂力凝聚而成的,并且擁有着獨屬于冰羽的氣息,泛着絲絲的寒意,卻端端正正,正容一人坐立。
沒多久,沐夕的耳邊便傳來西夂的一聲冷哼,還有極其不善的聲音:“幾日?五天五夜。若不是那冰家小兒還有點良心,将你關進這籠子裡,使得裡面的出不去,外面的進不來,你現在怕是早就被那些虎視眈眈的狼狗們抽筋拔骨了!”
沐夕扶着額頭,嘴角處微微一抽,有些無奈道:“小膽,你這說話的語氣能不能别這麼欠收拾”
西夂不服道:“我欠收拾?瞧瞧你那點出息,面對姑娘的時候溫柔得很,面對那冰家小兒時畏首畏尾,你也就敢對我大吼大叫,外加威逼利誘!你倒是來收拾我啊!自己都被關籠子裡了,可還能伸出手腳來。”
沐夕歎了口氣,道:“行,我的錯。我收的不是魂獸,是祖宗”
西夂在國盾處頗為占便宜地應了一聲。隻是那後半句想要脫口而出的一句:“乖孫子”卻被他卡在了喉間。任他再放肆,卻也沒敢喊出。他當然也懂得适可而止。沐夕雖有時放任于他,卻并不是一個好欺負的主。若真惹急了,怕是什麼都能做出來。
此時的天空依舊幽暗無邊,殘陽似血。地面上的屍骨已被簡單地掩埋了起來。衆人間的氣氛看似更加緊張。他們分安靜坐于一旁,或是三三兩兩,或是成群結隊,都微垂着面頰,盡可能地休養生息,盡力将自身的魂力調節到全盛時期。
沐夕的目光始終在籠子外遊蕩,當看到那些原本還能對着自己劍拔弩張的人卻在不知不覺間仿佛被歲月磨去了棱角般,隻剩下心中的忐忑不安,與無盡的等待時,不覺皺了皺眉,道:“看來山雨欲來風滿樓,怕是又要有一場别開生面的風暴了。他們口中的帝王若不是蝸牛的話,就是被攔在半路。這幕後之人,還真是趕盡殺絕,就是不知在他的名單之中,有沒有将我這個十惡不赦的惡魔也謀算在内”
西夂道:“在這魂術大陸能有幾個人知道你的存在,我若不是剛好路過,又剛好聞到了血國的味道,估計根本發現不了你。所以,他們怕是根本就沒将你放在眼裡。”
“……”沐夕覺得自己若再跟西夂聊下去,怕還沒被誰殺了,就會被他給活活地給氣死。所以他索性閉了嘴,但目光卻始終停留在籠子之外,隻是眸中淡淡的,卻無半點自己已淪為階下囚的覺悟。
籠子外不遠處巫馬焉霓曼妙的身姿正隐在幽綠色的結界下,她輕挑着眉尖,眼神卻似有些飄忽不定,不知是在想些什麼。水華晉則坐在她的身上,許是因為身上的傷,疲憊得連眼簾都沒能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