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後的茶丘小鎮自是與十二年前有所不同。它本是坐落于山腳之下,圍繞在周圍的山峰雖不下五十座,卻并未高聳入雲。懸崖陡壁自是有些,卻也未這般處處皆是。而今,隻要出了這個小鎮,危險似乎随處可見,若是晚上出行,怕是一個踉跄,便命不久矣。
順着小鎮一直往東走便是預冢,而一直往西走,盡頭處有座算是普通的山峰,名曰陀羅山,山腳之下有紫色的蔓藤,如無數條纏繞的蛇一般封鎖了所有的上山之路。而這蔓藤又似劇毒無比,在這十幾年裡幾乎無人敢靠近。
陀羅山頂,在樹林的層層掩埋下,有一座十分簡陋的小木屋。一個十二歲的少年正跪在院落中,一雙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上一株綠油油的小草。
少年有些瘦弱,穿着肥大的藍色袍子,被劣質染料浸染的黑色發絲被一根粗壯的樹杈随意地盤在腦後,他的面頰上還有些稚氣未消,但小小的身子卻跪得筆直。
“這次一定要成功”少年的聲音是超出年齡外的堅定。他伸出右手的拇指,指尖之上立刻出現了一股透明的水流,水流在他指尖的帶動下似雨水一般灑落于草上。不多時,那綠油油的草便是長高了一半之多,葉子也變成了深綠色的,草莖更是有小拇指般粗壯。少年卻并未停歇,他同時勾了勾右手的大拇指與中指,有一束金色的光芒與黃色的沙土相繼出現在上面。
少年将沙土添在草根處,又将光芒在小草的頭上繞了三圈,那株草便更加的肥碩了些。
他輕輕地吐了口氣,臉上的汗珠已在不知不覺間遍滿了額頭,耳根後被火焰燙得通紅的傷痕下隐隐有綠色的紋路顯現,在他的一呼一吸間仿佛是想要沖出牢籠的野獸般躁動。
“努力了這麼久,不能再失敗了”少年微微垂下眼簾,小手指間微微地勾起,感覺到五髒六腑中有一股灼熱的暖流在緩慢地向上流淌,卻仿佛岩漿一般,踏過的地方無一不被摧毀,随之再一點點地生長。又有如萬千銳利的刀在裡割攪。
當暖流上到喉間的時候,少年筆直的身子因為顫抖而微微彎曲,但蒼白的臉上卻是寫滿了倔強與不屈。
沐夕已在這山間生活了十幾年,每天都在努力地修習魂術。但他所修習的魂術卻是與常人不同。自古以來五個國家,每個國家都有每個國家制度,也有能夠修習的特殊功法。
可他卻必須将五國的魂術全部都學來,然後讓金木水火土聚集在他小小的罩靈之中,這無異于玩火自焚。别說是完全地掌控他們的魂術,就連最初的形态都很難掌控。沐夕剛開始催動木之術,一個綠油油的小草浮現指尖的時候還好一些,但再練旁的,卻痛苦萬分。五行本就相生相克,要讓他們各自流淌在罩靈中,簡直難如登天。
所以沐夕練到今時今日,克服下了巨大的痛苦,便僅差一個火之術沒能習會。每一次那股灼熱的暖流向上流淌至喉間時都會使沐夕失聲,甚至昏厥。
而這一次,這已經是沐夕練過的一千九百次了。他不能夠再失敗了!
漆黑再次要襲上沐夕的大腦,喉嚨間的灼熱感突然上升,清晰可見的皮膚在火焰的熏烤下險些露出森然的白骨。沐夕握緊了拳頭,沒有停下,繼續催動着那股魂力向左耳移動。
沐夕在書中看到過眼前的這株草。它叫鎖靈草,一共有五片葉子,每一片葉子都似被脫了一半的月亮形狀,全身為綠,具有安眠的功效。但它成長起來有些緩慢,最短也需五十年,而長到葉肥肉嫩的時候須用炙火烤制,才能夠食用。
曼陀羅山上很少有五十年以後的靈草,十年的都是少之又少,所以沐夕隻能使用魂術促進它快速地生長。
不知是過了多久,沐夕的小手間終于隐隐現出了一弱小的光芒。沐夕微微睜開眼睛,指間的火苗“噗!”的一聲竄到了那株鎖靈草上。
沐夕一驚,趕忙望去,便見那小草仿佛被脫了一層皮般,變得更加柔軟,細嫩。
“……成功了?”沐夕的眼中逐漸浮上一絲從未有過的喜悅。他勾了勾小手指,暖流再次從罩靈中流出,自下而上,火辣辣的感覺仿佛走遍了全身的經脈。但這次卻是沒有那麼疼痛了。
“你在幹什麼?”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沐夕的身子微微一顫,忙轉過身去,微微低頭:“爺爺,您回來了”
“不好好地練魂術,你還在這擺弄花草!”未老的身體依舊如十幾年前一般漂浮在虛空中,一襲墨色的長袍挂在他有些佝偻的身上,雙手背在身後,發絲與胡子均是花白。隻是那雙藍色的眼睛在看向沐夕的時候帶着駭人的兇芒。
沐夕垂下眼簾,心裡滿是苦澀。他哪裡是在擺弄花草啊!他明明是在很努力地練習。但無論心裡再委屈,沐夕也沒有膽量頂這個嘴。對于爺爺,他是沐夕唯一的親人,也是最為尊重與在乎之人。
未老背在身後的一隻手中正握着一把被藍色火焰包裹的戒尺。它長約二十厘米,足有三指的寬度。打在身上别說皮肉,怕是連骨頭都會被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