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難以置信走出鐘表行,擡頭一看,此時分明月上當空,就算是一點也應該是淩晨一點,為何街上的人卻不慌不忙,宛如白日一般熱鬧,不合常理的景象讓我的心中充滿了疑惑。
街邊的店鋪燈火通明,街道上行人如織,黃包車在街道上穿梭往來,商販的叫賣聲也在耳邊此起彼伏,但奇怪的是,人雖多,我卻都看不清楚他們的臉,又或者說,他們每個人幾乎都長得一模一樣,就連鐘表行的老闆也是如此。
既然眼見不為實,那便用耳朵細聽,我在鐘表行旁站了很久,仔細辨别着身邊各處的動靜,卻發現這些聲音都仿佛是循環播放般,鐘表每“滴答”六次,旁邊的包子鋪就會吆喝一聲,每“滴答”31次,身旁都會出現一輛黃包車的聲音,在一連循環确認了三次以後,我才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站在包子鋪老闆面前,他低着頭一動不動,還如方才一般每隔六秒就吆喝一聲,仿佛全然不知有我這個人一般,我湊上蒸籠,鼻子仔細嗅着,可無論如何都聞不到任何的味道,我剛想要開口詢問,卻看見包子鋪來了其他客人。
我本以為包子老闆還會跟方才一樣一動不動,可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卻在我眼前發生了,隻見那客人站在了我身後,一動不動,似乎是在等我買完再上前去,可我根本就不是來買包子的,且身旁還有大把能站的地方,何苦要排在我身後?
他站在我身後,我總覺得後背發涼,秉着惹不起就躲的心,我擡起腳往旁邊挪了一步,那客人果然就走到了我方才站的地方。
他剛一站那,包子鋪的老闆就擡起了頭,那動作緩慢而僵硬,仿佛被無形的線牽引着,老闆的臉上挂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嘴角上揚的弧度顯得極為不自然,如同被人強行拉扯上去一般,目光冷淡無魂,空洞的眼神中沒有一絲生氣,如同一個恐怖的人偶,一種莫名的詭異感立即充滿了我的周圍。
我不禁渾身打了個冷顫,想要迫不及待的離開這個地方,可就在扭身之際,卻發現這客人的脖子上帶了一塊紅玉,而那上面的圖騰,我似乎好像在哪見過。
那是由七枚倒卵形的葉子所組成的,有大有小,每片形狀都不太一樣,我的思緒瞬間被拉回到很久以前,那模糊的記憶在腦海中努力拼湊着。
我一定是見過的,許是在哪本書上,再或者就是一味中藥,我拼命地在腦中努力搜尋着,總覺得這就最關鍵的細節,終于,一個模糊的畫面在我腦海中閃過。
是齊家祠堂!
那晚我夜探祠堂,曾在裡面把邊邊角角都仔細看了一清二楚,而這個七葉圖案,正是在祠堂内的柱子上所雕刻着的,我的心跳陡然加快,難道這是我齊家族騰?
我看着老闆将包子遞給了客人,那包子冒着白煙,絲絲縷縷的熱氣在空氣中袅袅升騰,包子明明是剛出蒸籠的,可那客人卻雙手捧着,似乎感覺不到一點的溫度。
那客人轉身離開,我便跟了上去,臨走了沒幾步我回過頭再次看了一眼包子鋪老闆,他又恢複了方才站着低頭不動的樣子,低垂的頭顱和靜止的姿态仿佛一座被雕刻好的石像般,肉身在燈光的邊緣處顯得模糊不堪。
我心裡“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但此刻顧不上那麼多,強烈的好奇心驅使着我加快腳步跟上前面的客人,隻見他拐了幾個彎,周圍開始漸漸安靜了起來。
我看着這街道,總覺得眼熟,每一處細節都似曾相識,卻又帶着一種陌生的疏離感,心裡遲遲不敢确認。
最終眼看着那客人拐進了一家住宅,我擡頭一看,那門上牌匾,寫的居然是“齊園”,兩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在燈籠的映照下散發着詭異的氣息。
“果然沒錯。”我心裡石頭落了地。
我方才覺得地方眼熟,就是覺得這街道布局有些像齊樞堂的附近,而此時此刻“齊園”兩個大字映在我眼前,我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這是齊樞堂,隻不過在此地,這叫齊園。
木偶般老闆,循環的聲音,詭異的四周,更加确定了我不在現實世界的想法,一種強烈的直覺不斷地提醒着我,這裡絕非我所熟悉的世界。
腦中突然回想起方才在包子鋪,那蒸籠裡明明有包子,我卻聞不到任何味道,本該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包子,卻如同虛幻的存在,此刻想來,一切都隻是一場荒誕的夢境。
我使勁掐了一下自己,想證明這不是夢,可手臂上傳來的疼痛卻讓我更加迷茫,擡頭一看,滿月就在正北方向。
“這不是夢……”我恍然大悟。
腦中瞬間便想起阙先生暈倒後所發生的一切,當時在小巷中碰見那個詭異的老頭時,我曾擡頭看了一眼,那是正南圓月,可如今卻變成了正北,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相反的,月亮是相反的,小巷是相反的,就連人也是晝伏夜出,我瞬間就感覺自己仿佛進了一個扭曲的世界。
可仔細一想,一股寒意瞬間從脊梁骨升起,既然所有東西都是相反的,那豈不是說明……我方才所見得所有人,都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