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讓垂着睫,目光滑過她挺翹而小巧的鼻梁,落在唇上。
“沒事。”他移開視線,聲音微澀。
溫禮沒察覺到他的不自然,本來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又憋着一股子氣無處發洩,此刻心裡就像貓抓了似的難受。
“疼死你算了。”她圓眼微瞪,說完轉身走向沙發,氣鼓鼓地坐下。
這是要等他的意思。
蔣讓笑了,沒再閑扯,抓了把頭發,去卧室拿了套幹淨衣服,随後進了浴室。
嘩啦啦的水聲,與窗外的雨聲混在一起,聽不真切。
溫禮抽空回了徐夢琪的消息,說自己不知情,其餘沒再多問。接着又回複周顔:【沒吵架,冷戰而已。】
很快,手機有新消息進來。
周顔:【你跟巫維是什麼情況?班裡有人在傳你們的流言。】
話題轉換得太快,溫禮盯着那行字,一時間無言。
具體是什麼流言,她懶得問。高中生活枯燥無味,閑暇之餘大家總得找點樂子。偌大的校園,能編排的也就男女之間那點事兒。
想來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大概是在蔣讓身邊待久了,對于這些流言蜚語,溫禮一向不太在意,但是牽扯到别人,她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
【什麼情況也沒有,人家隻是好心。】
那邊,周顔躺在床上,對着這條消息輕歎,心想着:那可不一定呢。
窗外風聲漸息,雨卻下個沒完沒了,滴答滴答的聲音,如奏樂一般。
在這混沌的雨聲中,溫禮眼皮愈發沉重,她本來仰靠在沙發上盤腿坐着,後來幹脆躺下來,甚至還拿了旁邊的毛毯,蓋在身上。
一點不拿自己當外人。
叮的一聲,讓她從困倦中分出幾分神。
周顔:【反正隻是流言,你别多想,還是想想怎麼哄蔣讓吧。】
溫禮半阖的眼睜大,不可置信地輕呵一聲,手指在輸入框飛快敲打着,嘴裡還振振有詞,憤然不平。
【哄他?憑什麼要我哄他?他罵我是豬,我都還沒找他算賬呢?!要哄也是他來哄我!!!】
最後一個感歎号敲完,浴室門開了。
蔣讓邁着長腿走過來,身上換了一套黑色條紋家居服,頭發隻吹到半幹,淩亂中透着一股閑散,客廳的燈光打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将他整個人襯得更加鋒利。
眼角和嘴角都貼了創口貼,但貼的十分敷衍,連傷口都沒遮住。
溫禮莫名心虛,手一抖,消息就發了出去。
所幸她眼疾手快,發現後飛快地點了撤回,然後從沙發上爬了起來。
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
蔣讓擦着頭發的手微頓,順手撿起掉落在地的毛毯,俯視着她,眼中浮起淡淡的興味。
“嘀咕什麼呢?說我壞話?”
這都能聽見?
溫禮眨巴着眼,表情無辜又真誠:“哪敢呀,我背單詞呢。”緊接着,話音一轉,嫌棄似的擰眉,“你這貼的什麼啊?趕緊撕了,去診所。”
蔣讓在沙發另一端坐下,随手從茶幾上拿了個橘子,開始剝皮,語氣渾不在意:“破點皮而已,費那個勁兒幹什麼。”
“破、點、皮、而、已、”溫禮陰陽怪氣地重複,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得那麼輕松,那怎麼剛剛我不小心碰了下,你就朝我龇牙咧嘴?原來是碰瓷啊!”
蔣讓側身,用腳将垃圾桶勾過來,也不反駁,慢條斯理地剝完整個橘子。
一股酸甜的香氣頓時彌漫開來,溫禮盯着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不禁多看了一會兒。
蔣讓從善如流地說:“對,我碰瓷,趕緊吃完了回去睡覺。”
說完,往溫禮嘴裡塞了幾瓣橘子。
香甜的汁水瞬間溢滿口腔,溫禮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隻能怒瞪着他,以此來抗議。
“你什麼毛病啊?說不過就堵我的嘴。”
一句話說得含混不清。
女生臉頰鼓囊囊的,前一秒還在伶牙俐齒的嗆人,後一秒就偃旗息鼓。
她那雙眼生得黝黑明亮,瞪着人的時候,也透着一股可愛,實在算不上兇狠。
蔣讓摸了摸鼻子,被她生動的模樣逗笑,嘴角習慣性地勾起,下一秒,卻不小心牽扯到了傷口。
嘴角火辣辣地疼,他沒忍住“嘶”了聲,頓時笑不出來。
“活該。”溫禮面無表情地說,心裡卻一陣心疼。
蔣讓斂了神色,感覺到嘴角那個創口貼似乎是沒貼好,一皺眉,索性撕了下來。
他彎腰,在茶幾櫃裡翻找了片刻,摸出兩個創口貼,撕開包裝,憑着感覺直接往上貼。
溫禮在一旁看得心驚,又氣又急道:“蔣讓,你是不是跟自己有仇啊?快别弄了,傷口都流血了!”
因為太多焦急,她的聲音聽上去含了些哭腔。
蔣讓頓住,一時間沒說話。
須臾,溫禮從沙發上起身,輕車熟路地從電視機櫃旁拿出醫藥箱,然後折回沙發旁,沉默地打開藥箱,将生理鹽水,跌打損傷藥膏和棉簽一一拿出來。
整個過程,她一聲不吭,眼眶卻慢慢紅了。
蔣讓盯着她,長睫微顫,眸色一點點轉深,濃得像霧一般,化不開。
忽然,他歎口氣,輕聲喊她:“木子。”
溫禮仍然垂着頭,沒聽到似的,兀自搗鼓着手中的藥瓶。
蔣讓深吸口氣,閉了下眼。
跟宋浩那一架,讓他身心疲憊,回來時又淋了場雨,整個身體處于極度虛脫的狀态,就連胃,也在隐隐作痛。
他知道溫禮在氣什麼,可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原本以為,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态度,哄哄她,就能把事情一筆帶過。
可現在看來,似乎是行不通的。
在看到她那雙通紅的眼眸時,蔣讓呼吸一滞,心底築起的那道圍牆,轟然倒塌,僞裝了一晚上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被撕裂開。
蔣讓睜開眼,神情疲倦,一伸手将人拽至跟前,脫力一般将腦袋靠在女生的肩上,聲音低沉又沙啞。
“借我靠一下,就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