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赤年沒找到林深瓊。

她回到了八樓，轉了好幾圈，不停地喊着林深瓊的名字，沒找着人也就算了，還招呼來了不太友好的家夥。

“你們……還好嗎？”

秦赤年一面按着身後的電梯按鈕，一面試着在臉上擠出點笑：“有見到一個和我差不多高，比我瘦，留着黑色長卷發，很好看的姑娘——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們肯定沒見過，拜拜，拜拜。”

電梯還沒來。

眼前人是一對母女——是的，即使已經變成這副模樣了，還是可以分辨出其曾經的社會身份。

母親女士渾身的毛發都沒了，光滑的幽靈白肌膚泛着冷冷藍藍的光，在其臉孔上，裂至下颌緣的嘴部像一個扭曲的“生氣”表情，猩紅的口唇間是猩紅的長舌，兩側的巨牙仿佛輕輕一碰，就能将她的脖子撕爛，秦赤年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指尖瘋狂按動按鈕。

和剛剛不一樣，這次電梯來得很慢。

年輕的母親身旁站着一個小女孩，可以說這位女士不撲上來咬她完全是因為女兒牽住了媽媽的手——可憐的小姑娘似乎還沒徹底“變異”，紅色的粒子在她的臉上不斷移動，仿佛在尋一個舒适的位置安身立命。

秦赤年不忍再看，放棄電梯，一頭沖向樓梯。

“媽……媽媽……我……好痛……”

身後傳來小女孩斷斷續續的聲音，很快也聽不見。

林深瓊會去哪？

她也會……變成那副模樣嗎？

二十多年的人生經驗告訴她，今天所見的一切不是做夢，就是她得了精神病正躺在醫院的床上。等會就該有護士小姐姐推門進來，提醒她該吃藥了，順帶打斷這莫名其妙的恐怖幻境。

“……這是哪？”

這是商場的地下停車場。

她亂頭亂腦地想着事，沒注意來到了商場最底層，幽暗的停車場比什麼都吓人，趕快離開這。

等下。

遠處站着兩個保安。

一高一矮兩個男人，身穿保安服，靠在車子旁，像在講話。

秦赤年幾欲落淚，終于見到正常人類了：“嘿，你們好——”

保安聞聲回頭。

紅色光圈、紅色粒子、紅色眼珠、紅色的血盆大口。

“抱歉打擾了。”

跑！

快跑！

伴随着“嗬嘶嗬嘶”的怪聲，身後兩位變異保安以驚人的速度朝她追襲而來，秦赤年頭都不敢回，在空曠的停車場内飛速狂奔，跑得比大一體測還要快，安全出口，安全出口……幽綠的燈光閃晃在眼前，分秒逼人。

“哈？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再有十分鐘就要開場了你跟我說車子開不了了？修好它，快點。”

“我隻會開車，不會修車啊，而且這車……看上去也沒壞，咋就……”

“啊！還剩九分鐘！方守你給我快點！要是錯過了——”

“咦，等一下，你看那，好像有人過來了……”

“啊？哪裡——呀啊啊啊啊啊！”

魔音般的尖叫。

“你們好，這是你們的車嗎，你，對，就是你，藍色的啊，太好了，你會開車嗎？”

穿西裝的男人呆呆地點點頭：“會，但……這車不知道為啥，突然啟動不了了。”

“啟動不了？”秦赤年四顧張望，很快确定，“來來，開那輛。”

不遠處，細小如星粒的紅色粒子漂浮在一輛粉色代步車的上方，在停車場深處，紅粉交映，獨樹一幟。

“哎？”

“喂，你誰啊！突然沖出來想幹嘛啊！”

是剛剛尖叫的女聲，秦赤年已經急得快要攻心了，斜瞥一眼對方，忍住想吐槽的沖動，“姐姐，你衣服真好看，有扳手嗎？”

尖叫女聲實打實愣了一下，張了張口，怒氣驟降：“在那邊的工具箱裡，剛剛方守修車順便找出來了……”

秦赤年從工具箱裡拿起六角扳手，上頭同樣飄着紅圈：“借我用下，謝了。”

她走近粉色代步車，砰砰砰，砰砰砰，砸得她胳膊要斷了，還真砸出了車窗一個洞。

“喂，你、你在幹嘛啊！”女聲震驚不已。那個叫方守的西裝男人也呆愣當場，“姑娘，你冷靜點……”

“看後面。”

保安已經追上來了。

碩大紅圈，搭配長舌與獠牙，比之前的大哥、母女更為突出的是，這兩名保安的兩隻手臂長至膝蓋，手指也有尋常兩倍那般的長度，已經和正常人類沒什麼關系了，在停車場昏暗燈光下，那幽白肌膚的色澤，宛如異種生命。

“你、你們是誰——啊啊！！！”

保安伸出手，一把抓住離得最近的那個女生，眼看就要朝她的臉咬下來。

“季蕾蕾！”西裝男急呼出聲。

秦赤年一扳手砸向怪物的後背，用盡全身氣力，保安卻隻皺了下眉——不對，這玩意毛都掉光了，也沒眉毛了，大概隻是臉抽筋吧。

“走開！走開！不要碰我！”

“季蕾蕾！！”

“你先去啟動車子！我看到車鎖就插在上面！”

眼看另一名高個保安要纏上西裝男，秦赤年急得不行，一面用扳手抵禦怪物，一面将女生拽離開來，嘴上還有工夫吼道：“要沒命了！快一點啊！”

西裝男急急忙忙上了代步車，高個保安怪已經拽住了他的腳，他瞪大眼，表情驚恐不已，伸出手就去關車門：“放開我！放開我！”

西裝男把皮鞋都踹掉，終于甩開了保安，砰地合上粉色車門，他啟動車子，方向盤飛速打滑：“你們倆閃開一點！”

砰——

粉粉紅紅閃晃間，保安怪物被撞飛十米開外，落地骨碌碌滾了好幾圈，西裝男牙齒打抖，對着秦赤年二人道：“上、快上車！”

*

粉色代步車駛出停車場，西裝男的手還是抖着的。

“你們倆，沒、沒事吧……？”

秦赤年擺了擺手，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女生則開口：“剛、剛剛那是什麼東西？”

“我也想知道。”

“那、那玩意兒還是人類——喂，你壓到我的裙子了！”

“喔喔，抱歉抱歉。”

秦赤年連忙挪了身子，一面挪，一面忍不住打量身旁這位——她倆坐在後排，代步車本來就小，這姑娘的衣服更讓狹窄的車内空間更顯出拮據來。

厚底鞋、蕾絲長襪、水藍色蓬蓬裙、純白泡泡袖、超大蝴蝶結發箍、水晶耳飾與項鍊……從下至上，蝴蝶結、荷葉邊、五彩斑斓的印花柄圖各司其職，将整個人點綴得像一個散發香氣的大蛋糕。膝蓋上還放了一把精緻的小洋傘。

“……看什麼看？”冷漠的聲線。

秦赤年掩飾性地咳咳嗓子：“沒，你這……怪好看的。”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LO娘吧，秦赤年思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