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奎斯……!”她忍不住輕輕叫出了适時地為她起伏的動作提供助力的外星人的名字。
“事實上,”紅面紋塔克裡人主聲帶被過分震顫的下聲骨影響,雖然他努力想要維持平靜,卻依舊難忍顫抖,“我希望……你現在能叫我‘塔克提斯船長’。”
——啊,kink是吧。宋律在内心理解地點點頭,努力從喉嚨裡擠出這個相對來說複雜不少的頭銜:“塔克……塔克提斯船長。”
“是的,是的……!”突然激動起來的外星人不自覺的擡升把宋律的重心逼得愈發前傾,“繼續,就這樣……!”
過分的美麗和愉悅麻痹了宋律的神經,甚至使她失去了最後一絲對駕駛穿梭機的緊張感,以至于一不小心手滑脫力地趴倒在方向盤上,導緻機體直接以高速俯沖而下。機艙内的模拟重力和外星人驟然收緊的手臂把尖叫的宋律牢牢壓回了奎斯的懷裡,卻無法阻止她在旋轉下沖的穿梭機裡被重力系統帶來的失重感和身後外星人帶來的溫暖裡沉淪。
仿佛五髒六腑都在旋轉痙攣,不由自主地繃緊身體的宋律緊緊抱着方向盤,感覺機體在無法遏制地俯沖下墜,而她的快樂卻在不斷螺旋攀升。與她共沉淪的塔克裡人三個聲道共同發出的響亮嘯鳴和她的尖叫混在一起,她閉緊的眼皮後也在這一刻炸出了新星誕生一般的白光,帶領她跨越了那一道懸崖。
被失重和失控雙重沖擊的宋律發出的嗚咽求救驚醒了沉溺于其中的塔克提斯船長,他趕忙刹住穿梭機并讓機艙重力恢複水平,擔憂地探頭詢問懷中抽噎的外星人狀态。
“沒……沒事,隻是需要……需要點時間緩緩。”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感覺裡面的器官還沒有完全歸位的宋律驚魂甫定,聲音嘶啞,“不好意思,我原來就不怎麼敢玩過山車……現在還把你的小飛船弄髒了……”
“噢。”低頭看了看座椅和下方被他們弄出來的泥濘水漬,費佐安慰道,“别放在心上,這其中大部分還是我弄的,我的錯。待會返回開拓号後,修克斯會派清潔機把它們處理好的。現在,我慢慢把我們帶回去?”
嗓子發疼的宋律默默地點點頭。
“那……需要我先從裡面……退出嗎?”還沒軟化的費佐忐忑地問。
面色發紅的宋律輕輕地搖搖頭。
“謝謝,宋律。”費佐悄悄松了口氣,上下聲骨同時吹出了感恩慶幸的諧音,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像個新星期年輕人一樣生澀,“真的很謝謝。”
他們這回直接将穿梭機開到了鍊接着宋律房間的隐藏艦橋區,費佐抱着這個運動量超負荷、剛坐完人生中最刺激的一次過山車和愛而腿腳發軟的外星人一路回到了她的房間。
然而這個将她送到房間裡,把她小心放下的塔克裡人卻沒有立即道别離開,而是站在小型艦橋區和房間的交界處,彬彬有禮又帶着幾分可憐的呼噜說:“抱歉,我知道這已經很晚了,但……我可以借用一下你房間的浴室嗎?因為我的衣服和身體因為剛才激烈的‘教學’練習而變得有些黏膩不适……”
“噢!可以可以,當然可以!”趕緊把他殷勤地請進來,宋律從衣櫃裡翻出毛巾和最大号的浴袍,熱情地捧給已經站在浴室門口的塔克裡人。
後者接過毛巾,卻沒有急着進去,而是慢慢拉開了自己的便服拉鍊,向看傻眼的宋律暗示道:“你不需要洗澡嗎?我們是一起練習的,不是嗎?”
“呃……哦!對,對,你說得對!”趕緊把視線從他露出來的鱗甲和部分褐色的皮膚上移開,宋律狀似不經意地别過臉擡手撓撓自己的頭發,實則悄悄聞着自己的氣味,擔心是不是自己身上的汗味太大熏到人家了,“天呐,我沒想到我出了那麼多汗……我這就用那邊的客衛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我現在就去!”
“等等,我不是那個意……”
根本不給試圖給自己台階下的奎斯機會,羞紅臉的宋律轉頭就沖向了另一頭的客衛,讓開到最大的水流混着粉藍色沐浴泡沫沖刷自己的汗水和羞恥。而第一輪的泡沫和尴尬還沒消去,她的門就被輕輕敲響:“不好意思,宋律,你主衛的熱水供應好像有點問題,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客衛嗎?”
“哎-哎?怎麼會這樣,你等等哦,我馬上出來!”匆匆開到純水的檔位,把泡沫沖個七七八八的宋律甚至沒來得及好好擦幹就套上了浴袍,沖到了門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
如果說剛才奎斯在自己面前拉低的拉鍊是一塊黏鼠闆把她的眼睛短暫地黏在了上面,那此時直接丢去了所有衣物、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面前的塔克裡軍人就像F1賽車膠皮跑道,直接把宋律整個人的注意力和視線都粘在了上面——可能還用不斷滴落的水珠給栽倒在上面的人類淋上了一層502膠水:“沒必要那麼着急,我也可以等熱水重新恢複供應再洗,不用勉強。”
看着他精壯的鱗甲骨闆和肌肉的宋律說:“阿巴阿巴。”
被她誇張的反應逗笑,顯然不為自己的身體羞恥的塔克裡人下聲骨發出了一陣咕咕的轟鳴。挂在他下颌上的水珠也因此被震落,沿着震顫的喉頸軟皮一路下滑,掉進了他身前的骨闆結構之中。這些外星人雖然身體的很多部分被那些半骨質半金屬的甲殼覆蓋,但這并不意味着就無法看出他們身體的肌肉是如何被鍛煉捶打的。
宋律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被這些下滑的水珠引導着流過他布滿破損裂紋和金屬鑲邊的骨闆,進入可以從闆甲邊緣看到的起伏肌肉線條,然後停留在那塊合攏的闆子上——它在一些關鍵時刻會奇迹般地分開給下面的杆子讓路。而現在,它好好地關着,仿佛在責備她的失禮。
突然如夢初醒的人類女性滿臉羞愧地把視線上移看向這位外星人的臉。還好,對方似乎沒有任何不耐或者感到冒犯的意思,坦坦蕩蕩地歡迎着她的視線。這自信開放的态度莫名其妙地讓宋律覺得他現在特别适合蹦出一句土味霸道總裁文裡常有的“女人還滿意你看到的嗎”。
盡管現實中的奎斯隻是偏着腦袋好奇地回望着她并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神,光是想象了一下他這個樣子擺pose說這句台詞的場面,就讓這位品味低俗的人外控忘記到了嘴邊的道歉,差點又激動……愧疚得阿巴阿巴起來。
“你還好嗎?”而另一邊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對方恢複,甚至看起來好像愈發失神了,這個塔克裡人有些哭笑不得地弓身詢問,“我是不是該穿上點東西?”
“阿巴巴——啊不不不,不用不用,你你你進來外面冷,我這就出去。”
宋律的理智終于勉強占了上風,她羞愧地低下頭——當然有好好注意視線不要落在外星人腹部的那塊闆子上——側身想從他身邊擠出去,卻被對方虛放在自己肩上的爪尖阻止。
“所以,既然現在我已經對你‘坦誠相對’了。”似乎用防水塗料将自己的面紋重新描了一遍,雖然他渾身濕哒哒地滴着水,但他臉上鮮紅的花紋依舊線條分明,明豔顯眼,“如果你不介意,我還想跟你坦白一件事。”
勾着腦袋的宋律手指絞成了麻花:“我-我是不介意啦,但你确定要這樣跟我……?”
“是的,我想讓你好好看清我。”指爪的關節放在她的下巴上,塔克裡人用新學會的溫和咕噜聲鼓勵着她擡頭,直到那雙黑色的眼睛躲閃地對上他的金眸,“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會讓你很震驚,但我希望你能冷靜下來聽我好好說完。我覺得,我們之間可能存在一些誤……”
不合時宜的門鈴打斷了這位塔克裡人準備許久的坦白。惱怒的諧音從直起身的硬邦邦外星人上下聲骨裡傳出,吓了宋律一跳。深知這個點來找自己的隻會是莫伊娜,不敢想象如果被這位讨厭塔克裡人的章魚醫生發現本該被關禁閉的奎斯在她這裡後會對他做什麼,宋律顧不得對方沒穿衣服,急急地擡手捂住塔克裡人咕隆咕隆叫喚的喉嚨和嘴巴就把他往浴室裡推。
“你先躲在裡面,”匆匆往浴室裡又丢了幾條毛巾和浴袍,宋律緊張地說,“我把莫伊娜醫生忽悠走你再出來。别擔心,她一般隻會來簡單問一下我的情況就走,不會發現你的。”
“宋律,我……”
“噓噓噓!”
這個軟綿綿外星人此時罕見地強硬起來,硬是把塔克裡人不甘心地探出來的半個頭推回了浴室,狠心地關上了門。環顧四周确認房間裡可視範圍内沒有任何會暴露自己藏匿了一個偷溜出來的塔克裡嫌疑犯的東西後,宋律深吸一口氣,小跑着過去按開了房門:“晚上好,不好意思我剛剛在洗澡來晚了,莫伊……咦?”
近視的人類女性錯愕地眨巴眨巴眼,又閉眼重新揉了揉眼皮——因為站在她門口的并不是藍紫色的章魚醫生,而是一個深棕色面闆紅色面紋的塔克裡人,一個越看越像奎斯的塔克裡人。
另一邊,剛重獲自由就直奔她的艙室的奎斯低頭看着呆住的軟綿綿外星人,張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上下聲骨共同鳴奏着悲喜難辨的諧音。
他顫抖地擡起手,想要确認她的存在,卻又因為宋律本能地瑟縮而迅速收回。他的金眸從這個也說不出話的外星人瞪大的眼睛,下滑到她脖頸上覆蓋着醫療凝膠的标記咬痕,然後又落在她浴袍開口露出來的灰綠色赫羅斯寄生痕上,最終,一聲音調奇怪的“dei bu chi”沖出了他被太多情緒哽住的主聲帶,随即帶着更多不标準的哭腔道歉一起湧了出來。
這個初次地外任務就遭遇空難被卷出飛船,被迫在荒星與赫羅斯将軍和士兵進行了一番苦戰,好不容易度過一劫卻被隊友背叛軍變以至于差點全軍覆沒,甚至在獲救後還被懷疑是傷害脅迫了新物種外星人的犯罪者的倒黴催塔克裡小隊長,在這一刻終于無法抑制自己洶湧的情緒。委屈、欣喜、後怕、内疚,有如恒星衰變時爆發的宇宙輻射一般壓垮了這位新星期的塔克裡人,令他不受控制地在這位溫和寬容的外星人面前放聲大哭,甚至無法正确操縱自己的雙腿義體,雙膝一軟跪在了她面前,抱着她的肚子就是一番嚎哭。
宋律條件反射地回抱住了這個哭得一塌糊塗的塔克裡人堅硬的大腦袋,她一手給他後頸揉搓着沒有鱗甲覆蓋的部分軟皮,一手給他不斷吹出“嗚嗚”哀鳴的顫抖上聲骨順着殼,好聲好氣地重複着諸如“不哭不哭”“沒事沒事”這種萬金油式的安慰,而她一片混亂的大腦則在努力思考一個問題——
如果這個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塔克裡人是奎斯,那被她藏在房間裡的那個塔克裡人是誰?
“啊。”輕聲的感歎從她背後傳來,讓她心髒停了一拍,“我猜你已經見過奎斯了。抱歉,我沒想到他會來的那麼快。我本來想今晚就跟你坦白的。”
宋律僵硬地扭頭看向身後披着浴袍的紅面紋塔克裡人,他背手而立的姿勢越看越威嚴。而本來埋在她懷裡的奎斯在看到這個塔克裡人後,也迅速地用袖子擦掉眼淚,起身立正道:“父親。”
對方沒有回話,隻是對他輕輕颔了颔首。
“父親。”盡管下聲骨還在抽噎着發出可憐的喉音,但奎斯依舊用主聲道向對面的塔克裡人畢恭畢敬地問好道謝,“那麼晚了您還在宋律這,我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謝謝您這段時間替我這麼關心照顧她。”
“等等,等等——Dar'ra?”重複了一遍這個塔克裡詞彙,宋律看看面紋被淚水和胡亂的擦拭糊得亂七八糟的奎斯,又看看沉默閉眼的睡袍塔克裡人,難以置信地反複确認,“父親?你是說,他是你的爸爸?你是奎斯?他是費佐先生?”
“是的?我是奎斯,他是我的父親,費佐·塔克提斯。”不明所以的奎斯歪了歪他的大花臉,“你……不知道嗎?”
“夠了,奎斯。”叫停不明情況的奎斯,費佐歎了口氣,對瞳孔地震的宋律低下了頭,“抱歉,我并不是有意隐藏自己身份。隻是之前被你誤認後,我想順勢向你親自确認有關奎斯的實情,後來又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時機向你坦……”
他的話忽然停頓,深棕的面部骨闆上的橫膈膜劇烈收縮了一下:“宋律?”
“哈?”大腦被這個真相和随之而來的過量思緒——它們主要圍繞着“我把外星好朋友的爸爸上了怎麼辦”這點展開,根據“奎斯知道我上了他爸會不會跟我絕交”延伸,并以“我完蛋了”作為總結——沖擊得七葷八素五成熟,幾乎呆滞的宋律隻是本能地對自己的名字應了一聲,随即就見這兩個硬邦邦外星人用驚恐的語氣開始大喊大叫起來。
然後在一股熱流湧出的溫熱中,宋律意識到她那已經延遲了過久的生理期選擇了最糟糕的時間點提醒自己它的存在,并給了一直以來忽視了這個重要問題的人類女性一個永生無法忘懷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