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濛的雪天馬和她一樣,年紀最小,步伐悠悠,走在隊伍最後。
“阿濛,尊上出事了。”赤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阿濛勒緊缰繩,停在原地。
“漓怎麼了?”
赤沉默良久,然後沉重開口道:“尊上不讓我告訴你……”
“漓怎麼了!”阿濛的聲音不知覺中多了幾分嚴厲。
赤的聲音變得很哀傷:“為了幫你鎮收焱魔,尊上付出了很大的代價,自從那日起,我就和他失聯了,自我跟着尊上後,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情況……他怕是九死一生了。”
阿濛神情變得無比嚴肅,她望着迦若師尊的背影,心裡更加确認,得去找他。
可是她該找什麼借口呢?
阿濛看見腳下那片淺粉色的山谷,直接掉頭下去找山花了,山花遍野的地方總會有蝴蝶吧。
至于借口,不找了,她甘願受罰。
煙雨最先發現和隊伍脫節的阿濛,她等到迦若後,和她說:“你瞧她,沒規沒矩,貪玩也不和長輩說一下,難不成讓我們在這裡等她嗎?”
迦若問她:“要不你也去賞賞花?”
“賞花?”煙雨冷眼拒絕,“原來我們還有時間賞花。師父的軀幹化形不用找了。”
說罷,她揮動缰繩,加速離開了。
迦若歎氣一聲,選擇往地面飛行,找阿濛去了。
阿濛落了地,人擠在花叢間,潔白的裙擺沾滿了花屑,她看見采花的蝴蝶就喚它“師姐”。
“襄蘿師姐,你在嗎?”
遲遲未得到回應。
阿濛心急如焚,“襄蘿師姐,你幫幫我吧。”
赤在阿濛的頭頂,看着她遇到蝴蝶就叫師姐,嘴角抽了抽,方才它說的,都是假話,怕尊上怪它,還特地掐斷了一段時間與尊上的通聯……它隻是想知道,阿濛會作出怎樣的選擇。
“小師妹啊!”終于,一隻鳳眼蝶落在了她的鼻尖,“急成這樣,渚雪出事了?”
“我想去蓮淵。”
“怎麼了?”
阿濛結結巴巴撒謊道:“到了要給大魔王送血丹的日子了。差點忘了。”
襄蘿:“就這點事,我去呗。”
“我要去。”
“你有事瞞着我。”
阿濛知道瞞不過她,襄蘿師姐如此聰慧,于是告訴她,“我要去救漓。”
“漓是誰?”
“血淵裡那位。“”
趴在她鼻尖的蝴蝶忽然沉默了。
“你救那大魔王做什麼?”
事出緊急,阿濛來不及解釋,她說:“他給了我一切。”
“師姐,求求你,就一回,我回去再和你解釋。”
阿濛見襄蘿不語,雙手合十,懇請她把她送去他身邊。
就在阿濛默認襄蘿師姐拒絕時,準備騎着雪天馬趕去蓮淵時,此地距離姑射還有半月的路程,她日夜兼程,應該能在七日内趕到。
這時,密密麻麻的海青色的蝶紋呈卍字狀忽然在她腳下鋪開,“我等你的解釋。”
說罷,襄蘿為她發動了傳送術。
“蝶山千重,流水萬道。”
“登雲步月,坤儀覆舟。”
“碧落九天,通無極罔。”
那是蝶翅掀起的風拂動着阿濛的裙擺。
迦若剛落地,眼睜睜看着阿濛在她眼前消失,天嬰告訴她,襄蘿新學會了一種很厲害的傳送術,她本想讓襄蘿傳她們回姑射,可天嬰告訴她,襄蘿接受雷刑後陷入了沉睡,若非要緊事,不要打擾她……
風吹花霰,阿濛已經不見身影。
迦若心想,阿濛有什麼要緊事呢,讓她抛下她的師尊和師姐。
對她的行為,迦若更多是不解,她不會責怪她不懂規矩,阿濛散養在山中三千年,誰又認真教導過她呢?
人情世故,規矩法則。
誰和她說過呢。
她認為阿濛能在危急關頭,選擇和渚雪一起同舟共難,已經是個很善良勇敢的孩子了。
可是,煙雨似乎對她格外苛責。
-
襄蘿師姐将她送到了蓮淵入口,她獨自撐舟前往。
此時的蓮淵,模樣大變,那些盛放的月漓花,皆被燃殆成灰梗,有序的牢獄開始變得混亂,時不時有巨獸沖出了水牢,然而才沖出了半截身子,又被一股無形之力禁制,拽了回去。
阿濛不知道這些月漓花和漓大人有什麼關系,也不知道這些遠古魔獸為何因為漓大人的受傷而失控,她隻想立刻趕到他的身邊去。
“诶,這裡的魔獸各個都比那隻混沌鳳凰厲害,尊上若不是一心三用,又為了你再分一心,是不會重傷如此的。”
“一心三用是指什麼?”阿濛問它。
赤:“你還不夠資格。”
能力不足者,連知道真相的資格都沒有。
“究竟何時我才能知道真相?”
“還早着呢。”赤直白地告訴她:“不要以為你百年内升到上仙十階就是天才。你連天才的門檻都夠不着,還需加倍努力。”
阿濛不語。
此時她已經不會追問他們為何不肯告訴她真相。
她知道自己有那個能力,隻要她努力提升,等她能讀取他們的心時,她就能知道被隐瞞的真相。
阿濛推開了石門。
血淵中的血早已溢出深淵,淹沒了石階,不同于往日的腥濃,血中充斥着爆裂的殺氣,這裡的一切都讓阿濛感到很不舒服,密密麻麻的壓力讓她喘不過氣。
山峭石壁中的月漓花也盡數凋零了。那世上最獨特的紅色從世上消失了。
“漓大人在哪裡?”
赤從她的發髻上飛起,變回了長蟲的身體,在血淵上空盤旋着,尋找着月漓的身影。
“尊上——”
“尊上!——”
它扯着粗粝的聲音叫喊着。
“阿濛,尊上大概在那裡,你願意去找他嗎?”
赤指着那汪腥熏混亂的血潭,問她道。
阿濛雪白的裙擺已經被血漬浸沒,它們向上暈開,勢必弄髒更多潔淨之處,在它們尚未得逞前,阿濛已經作出了決定。
“找到漓以後呢?”
她往血淵深處走去,血水帶來的阻力讓她前行困難,水波圍繞着她的身體蕩開。
“喚醒他。”赤答道。
阿濛一口紮進了血潭中。
她努力睜開眼,到處都是混沌。還有魔獸撕裂痛苦吼叫的魂魄。都被擠壓在這裡了。
她不顧那些怒目而視,猙獰可怕的凝視,全力尋找月漓的蹤影。
直至發現他躺在最深的潭底。
散落的長發,将他的面容通通擋住,可是,她認得他的紅。
還好有避水戒。阿濛遊了好久好久,終于到達了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