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濤忖度着,不如令杜宣緣将人押送回去,令她在黃家擁趸眼中成為“助纣為虐”之徒,再派一心腹一同回皇城替他向皇帝述職,以免杜宣緣在皇帝面前繼續露臉。
而他,繼續留守定北軍,與衆将士同寝同食,好好拉攏人心。
陳濤做此決定後,便立刻派人召杜宣緣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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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歸跟在後邊,瞧着“夫人”走走停停,不住往他的背簍裡丢剛剛采集的“雜草”。
她無聊極了。
仰着頭,視線穿過落完葉子的雜亂樹杈空隙,能窺見一片湛藍的天空。
按這樣的速度,走到天黑都到不了山頭。
都督倒是好興緻,陪着夫人一同蹲下,指着那些“雜草”不恥下問,二人在嘀嘀咕咕一陣子,又是小半刻鐘的時候。
先時她們在營中故作不熟,用以迷惑黃老爺子。
現在黃家倒台,程歸自然跟在杜宣緣身邊。
她還等着杜宣緣許諾給她的主簿之職呢。
結果就這麼在荒郊野嶺逛了近一旬。
“都督。”程歸終于忍不住,“咱們何時回定北軍營啊?”
杜宣緣偏頭朝她一笑,道:“今日。”
“今日?”程歸叫這個猝不及防的好消息驚到,但瞧杜宣緣老神在在的模樣,還有些不敢相信。
她将信将疑道:“既如此,我們該早點下山收拾東西、租賃馬車回去。”
“咱們本就是輕裝出行,不必收拾。”杜宣緣說着,看向陳仲因笑道,“隻要帶上這些草類就好。”
程歸暗暗牙酸。
“至于馬車。”杜宣緣神秘兮兮地說,“自然有人替咱們準備。”
待他們下山,客棧外當真等着一隊人馬。
程歸驚詫地望向杜宣緣,暗道:都督難不成有千裡眼、順風耳,怎在山上便知道山下的情況?
杜宣緣隻向她回以一個微笑。
這時領頭的士卒上前行禮,對杜宣緣道:“都督,大将軍有要事相商,還請都督早日返程。”
“容夫人收拾一下東西。”
那些旁人不屑一顧的“雜草”,可是陳仲因的寶貝。
他将這些草分别細緻包好,珍重的放進包裹中。
這段旅程就算中道而止。
回到軍營後,陳濤向杜宣緣說明情況,做出憂心忡忡的模樣,很是為難地表示最近軍中人心浮動,他不能輕動,請杜宣緣率隊将黃家老小兼戰俘押送回皇城。
早有所料的杜宣緣故作驚訝。
她表現出有些抗拒的模樣,幾番推脫下,終于“不慎”說出她與衛國公有些龃龉的事情。
陳濤便哈哈大笑道:“不論昔日如何,而今你衣錦還鄉,立此大功,保不齊也能得個國公之位坐坐,何必懼那依靠祖上蔭蔽、女兒肚皮的老匹夫?”
杜宣緣終于半推半就應下這件事。
待到他們出發的時候,半個定北軍營都空了,紛紛擠在營外相送,烏泱泱的人群一眼望去仿佛大軍壓境。
——至于他們送的人究竟是誰,隻有他們自己心裡清楚。
程歸也在隊列之中。
臨出發前,杜宣緣笑着對她說:“走吧,去向你請主簿之職。”
押送的人馬兼俘虜、犯人共近千人。
杜宣緣騎着那匹随自己四處奔波的“凡馬”走在載着陳仲因的馬車邊上,他們幾乎被落在隊伍最後邊,走在隊伍最前邊的便是陳濤那名親信。
因為是押送隊伍,頭幾天他們都走大道,情願繞一繞路,晚上也要在官驿歇腳。
隻是在第五日,他們在山間行進時,隊伍突然停下。
不多時,瞭望的哨兵來報,前邊有塌方,路都被堵死了,一眼瞧不到邊。
無風無雨的,怎麼好端端突然出現塌方了呢?
不等士卒去問杜宣緣該如何是好,陳濤那親信便先下令掉頭。
因為山路狹窄,人多了不好換方向,便讓前排做後排,就這樣往回走。
杜宣緣聞言但笑不語,隻示意身邊士卒依他所言。
山路曲折漫長,距離上一個岔路口已經走了大半天路程,原本越過這段被塌方阻攔的路線便是下一個驿站,結果此路不通,要折返回去定是趕不及的,更别提日已西斜。
不過近千人在此,也不懼什麼豺狼虎豹。
待太陽徹底下山後,他們就地生火休息。
星光燦爛,萬裡無雲。
還是叫人納悶怎麼好端端發生這麼大範圍的塌方。
看守俘虜的士卒短暫解開他們手上的鐐铐,将幹糧與水丢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