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母從小隔間走出來,周圍原本有些喧鬧的讨論一靜。
但就像是一個眨眼間的錯覺,大家還是各自忙活着手上的事情,好似專注到根本就沒察覺到陳母的動作。
陳母覺得氛圍有些奇怪,不過左顧右盼一番,也沒瞧出什麼不對。
她斂下那點莫名冒出來的發毛的感受,慢慢向醫館後院走去——方才梅香就是被擡去後院的。
正在為病人看診的大夫忽然起身。
疼得龇牙咧嘴的病人茫然地看向他,他思索間重新落座,隻給身旁的醫女使了個眼色。
這名醫女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計,跟着往院子裡走。
醫館的後院裡,那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越發濃郁,陳母眉頭緊皺,這股血腥味已經完全碾壓了藥香,令此地不像醫館後院,倒更像是屠宰場。
陳母嗅着這股腥臭味,心裡隐隐不安。
“夫人。”女子的聲音突然傳來。
陳母一吓,急忙轉身,見是一名并不怎麼眼熟的醫女向自己小跑過來。
“夫人需要什麼?後院是不能随便進的。”醫女笑着向她解釋。
“啊……”陳母下意識避開了對方攙扶的動作,又往身後張望幾眼,道,“我好像看見一個熟人。”
“醫館裡客人絡繹不絕,許是有夫人的故人。隻是後院要進行縫合、包紮,這些血腥的場面夫人還是回避一下為好。”醫女腳下一動,便攔住陳母繼續深入的路徑,雖然沒有直接上手,但顯然是要阻攔她。
陳母還要張口說些什麼,突然聽到一聲悶響,後腦勺的鈍痛蔓延開,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站在她身後的人順勢将她攬在懷中。
“赤露,你在幹什麼!”阻攔陳母的醫女頓時瞪大眼睛。
打暈陳母的正是先前引她去隔間的那個醫女。
此時此刻,她面上毫無笑意,冷漠的像一柄被打磨過無數次的尖刀。
“她發現了那個侍女,放她離開一定會有後患。”赤露平靜地說。
“你想選她?”醫女皺眉。
赤露的面上綻出癡迷的笑,她輕輕拂過陳母半張完好的面頰:“近不惑之年,卻似二八少女的皮膚,這是多好的祭品啊。”
指尖撫到微微紅腫的邊緣,赤露的神情霎時間沉下來。
她又擠出來幾分笑意:“沒關系,養幾天就好了。這旬的祭品已經選定,下一旬也沒關系。”
“可這是官員的家眷。”醫女猶豫。
赤露緩緩擡頭,盯着她:“她是一個人來的。”
“真要是報官了,有官府的人來搜查,這樣一個大活人,我們藏不住,隻會耽誤王子的計劃。”醫女說。
赤露的神情異常恐怖:“你們用那些路邊犬豸的血肉供奉神明,還要找各種理由洗脫自己的不敬嗎?”
醫女蹙眉:“我不敢。但我們正在大成的皇城,失蹤幾個乞丐流民不會有人在意,但接連失蹤兩個大成官員的家眷,一定會驚動他們。”
“但她已經發現了今天咱們帶回來的兩個人,我還将她打暈了。”赤露盯着她,顯然還堅持自己的想法。
“這些都不重要,一支迷魂香将事情糊弄過去就行了。”醫女也是寸步不讓。
赤露慢慢垂下眼,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醫女便上前要從她手中接過昏迷的陳母。
然而下一秒,醫女身形一僵,她難以置信地看向赤露。
赤露歪着頭,朝她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勸不動王子,就想要強行勸我嗎?”
“……都是……瘋子……”醫女無力倒地,心口上插着一柄刀。
“吱呀——”
昏暗的室内煙雲缭繞,層層帷幔下看不清房間内的陳設。
穿着寬大袖袍戴着猙獰面具的人垂首低吟。
木門開合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吟唱。
她并沒有轉身:“你殺了她?”
“對。”赤露幹脆利落地說,“一個對神明不敬的家夥。”
“她心中确實有太多的雜念。”戴面具的人對此并沒有多說什麼,“你選擇了一個新的祭品?”
赤露的笑容瞬間亮起:“是的,我相信神明一定會喜歡這份禮物。”
“确實是一個很好的祭品。”
她依舊仰視着面前神龛中供奉着的神明,在光線昏暗的室内,她的雙眼卻像是燃燒着炙熱的火焰。
“可惜有一點小小的損傷。”赤露語調遺憾。
“神明不會因我們的小心而降怒。”她垂眸又低吟一聲,随後才道,“東西準備好了嗎?”
赤露正色應下。
戴着面具的女子終于轉身,緩緩走到赤露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