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自焚了!”
這個消息伴随着猛漲的火勢迅速傳遍整個姜州城。
吳王府的火勢還未熄滅,原本姜州的守軍正在跟吳王派出去的那些人打成一片,餘下來那點兵力隻夠在跟在後邊澆澆水的,來圍攻王府的人反倒成了來救火的主力。
穆駿遊有條不紊地指揮着部下撲滅熊熊燃燒的火焰。
木結構的亭台樓閣,被火舌輕而易舉地舔舐成灰燼,這座耗費無數工匠心血的豪華府邸頃刻間搖搖欲墜。
他救火的主要目的是防止火勢蔓延開,并沒有要管這座豪宅死活的打算。
所以大部分兵力先行将吳王府左右的房屋拆倒,留出一片緩沖的空地,再折回來撲火。
王府的仆從各個都是灰頭土臉的模樣。
倒也不是因為着急救火。
事發突然,這一大早的,好些奴仆尚在睡夢中,尤其是前一晚守夜的,正是昏昏沉沉的時候,突然被外邊嚷嚷着“走水了”吵醒,慌裡慌張地跑出去,才發現火勢已經在王府裡蔓延開,再晚點發現他們全得給吳王陪葬。
雖說大部分仆從能跑則跑了,不過還是有些人留下來想要幫忙救火的。
然而就在這些奴仆急忙忙打水過來,卻被王府管事帶人攔了下來,眼見着火勢越來越大,傻子才會留在這兒跟吳王同生共死呢。
是以當安南軍趕到吳王府時,府上數百仆從已經跑得七七八八,隻留下寥寥數人還想要亡羊補牢。
而那王府的管事,已經在火勢大盛時,投身火海殉主去了。
等到天光大亮,這場火才徹底熄滅。
餘燼的灰煙在帶着幾分熱氣的殘骸上彌散,忙活了一大早上的将士們頹然地望向穆駿遊。
“找到了幾具屍首,皆是面目全非,其中一具手指上戴着刻有吳王印信的扳指,應是吳王的屍首。”熊門向穆駿遊彙報着目前的情況。
他也耷拉着腦袋,很是頹喪。
主要是擔心“死者為大”。
人活着、押送回皇城,經幾番會審将罪名定下來,不論什麼結果,總與他們沒關系。
可吳王偏偏用這種決絕的方式自盡。
盡管他們已經掌握到足夠的證據,吳王的謀逆之罪已是闆上釘釘,可現在吳王自盡,皇帝保不齊惦記着皇室宗親的情分,将此事揭過。
而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與他們安南軍脫不了幹系。
雖然再怎麼樣說,也不可能懲罰他們,最多就是落個先斬後奏的小罪,但将軍本就不受皇帝信任,經此一事,不知道會不會對将軍再生隔閡。
比如生出些他們安南軍刻意誣陷的念頭……
熊門在山南跟随穆駿遊多年,說句大逆不道的,他們确實是比起認皇帝更認将軍。
他們這隊地方軍已經被朝廷針對多時,心裡更憋着火。
穆駿遊倒不擔心這些。
他看向杜宣緣,杜宣緣正蹲在一旁捏着燒成炭的木頭玩。
溫熱的木頭一捏就會變成碎塊,在手上沾染着一些黑色的灰燼。
雖然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玩的,但杜宣緣顯然樂此不疲,周邊的木炭堆上到處可見她的手印。
穆駿遊發現她的小動作格外多。
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子,對許多看上去很無聊的事情尤其感興趣。
隻是如果有人真的把她當成天真的年輕人糊弄,恐怕就要倒大黴了。
鑒于從他們出兵開始,穆将軍就無數次在大庭廣衆下看向杜宣緣,似在向她尋求意見,所以這會兒在場所有人也不約而同地看向杜宣緣。
杜宣緣的餘光瞥見這一道道目光,偏頭朝他們挑眉,看上去很是奇怪的模樣。
穆駿遊猶豫着收回視線。
他皺着眉頭按部就班的吩咐着善後工作。
等人慢慢散去後,穆駿遊又找上杜宣緣,頗為憂慮地問道:“如此一來,會對你的計劃産生什麼影響?”
在此之前,杜宣緣就已經将暗中扣押吳王的打算告訴給穆駿遊,不過隻是對他随口一說,并未給出具體的方式。
不過穆駿遊把這件事放心上了。
如今吳王自焚而亡,他還擔心這件事不知道對杜宣緣的謀劃産生什麼影響,結果看杜宣緣這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似乎這個意外對她而言沒多大影響。
“将軍,懂木頭嗎?”杜宣緣卻突然問他。
“什麼木頭?”穆駿遊茫然。
“我不大懂。”杜宣緣聳聳肩,“但同一批火場裡出來的梁架木頭,怎麼有的溫、有的涼,有的緊實、有的脆散啊。”
她張開五指,上邊沾滿了黑色的炭灰。
“吳王府議事堂裡的梁架還得東拼西湊着木頭用?”杜宣緣眨了眨眼,“咱們上次來的時候見過,好像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