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老天爺不賞飯吃,到現在也不見一滴雨。”
“唉,也不一定,往年這時候雨水都少,再過些日子看看吧。”
“清明都沒下雨,鬼老天……”
兩位衣着簡樸的莊稼漢背着農具從鄉間小路上走過。
他們注意到擦肩而過的那群人是生面孔,止不住多看了幾眼。
“……這裡是安南軍丹州分營附近,符合你的要求的最近的住處了。”穆駿遊說着轉頭,卻發現杜宣緣好像壓根沒聽自己說什麼。
“陳禦史?”穆駿遊笑哼一聲,“升官就高傲起來了?”
杜宣緣聞言回神,朝他笑道:“這還在穆将軍的地盤上,我怎麼敢傲慢啊。”
說笑間,他們已經到了住處。
因杜宣緣是做安南軍的督軍禦史,住處自然是離軍隊越近越好。
可她的要求委實太多,搞得穆駿遊接下替她找房子的任務,到定下這處宅院,不知花了多少心思。
——上一個為杜宣緣找房子的,還是在皇城有人脈、悠悠閑閑好幾年的張封業。
穆駿遊确實盡了心。
軍隊駐紮的地方往往遠離城市中心,這附近是大片的農田、農莊,能找到這樣一處雅緻的院落租下來着實不容易。
腳夫依言将她們的行李安置好。
随後杜宣緣便帶着葉慧娘大搖大擺跑安南駐軍所在打秋風。
沒有“術精岐黃”技能卡,她那耳濡目染的醫學水平隻夠平時有點小病小痛的,像葉慧娘那樣大面積的潰爛傷,還是得請專業的來。
除了皇宮,外傷科世上還有哪兒能比軍營更專業?
穆駿遊還以為杜宣緣急匆匆的,是在工作上盡心竭力,結果到了軍營才知道這家夥是來白嫖醫療資源的。
他對杜宣緣的身份不曾生出一點兒懷疑。
畢竟軍隊裡本就有治療外傷現成的大夫和藥物,離得又近、還不要錢,上門打秋風可再正常不過了。
巧的是賀老先生此時正在浮州。
丹州這邊的軍營裡認識杜宣緣的人都寥寥無幾,杜宣緣更是不怕露餡。
當然,為了以防萬一,她将葉慧娘送到醫帳後,扭頭就去找穆駿遊“讨論”工作問題,免得不小心被人看出她淺薄的醫學知識水平。
等她和穆駿遊達成初步共識,折回去領葉慧娘時,卻發現葉慧娘神情有些恍惚。
“怎麼了?”杜宣緣道。
葉慧娘搖搖頭,舉着手上拎着的藥包,笑道:“無事,藥已經開好了,回去煎煮送服就好。”
杜宣緣聳肩,帶着她向外走去。
隻是轉身的時候她道:“不想說就不想說吧,強顔歡笑的樣子可不好看。”
葉慧娘嘴角帶笑,低頭盯着手上的藥,不發一言。
.
她們來到丹州剛剛安頓好,住下來的第一晚便被天際一聲驚雷吵醒。
杜宣緣皺着眉頭披上外衣起身。
門闩剛剛打開,一陣氣勢洶洶的狂風便将這扇門吹得吱呀作響。
她拉開房門,風雨眨眼間傾瀉而入,灌得她披在身上的外衣獵獵作響。
杜宣緣隻用一隻手攏住衣裳。
一道刺眼的閃電劃過。
借助這陣光亮,她的目光從院子裡東倒西歪的布景上,轉移到那濃墨一般看不真切的天邊。
“轟隆——”
震耳欲聾的雷聲緊随其後。
雨滴像鼓槌一樣接連不斷地砸下來,絲毫不管這篇土地能不能承受。
烏雲蔽日,到了卯時末,天還是灰蒙蒙的。
杜宣緣披着蓑衣來到安南軍的營地,泥濘的地面上布滿新鮮的腳印,營地裡卻隻見寥寥數人。
——看來軍中将士老早被派出去疏通河道。
這場雨來勢兇猛,保不齊會引發洪災,穆駿遊早早便在做準備。
一連幾日都是陰沉沉的雨天,洗過的衣物都晾不幹,形勢越發嚴峻。
那條載杜宣緣她們到丹州的河,短短幾天内水面已經漲到站在橋上伸手都能撈到一捧濁水。
好在有姜州的大壩攔着。
穆駿遊與山南六州的各級官員們共同努力疏浚,趕在姜州開壩前将河水引走,使良田民居不會被淹害。
老天爺當真是一點兒憐憫之心都沒有,自顧自地倒水。
杜宣緣領了一份實地考察的差事,這會兒終于逮到穆駿遊空閑的時候,向他闡述自己的考察結果,用以參考洩洪地點。
二人對着地圖讨論。
“澄縣北邊這塊地方不行,姜州若是開閘,此地首當其沖,屆時兩流合并,下邊的浮州……”
穆駿遊話還未說完,突然被外邊的呼喊聲打斷。
“将軍!将軍!”
一身泥水的小将橫沖直撞着闖入帳中,沖得太急險些一腦袋撞上桌案。
不等穆駿遊詢問,便聽他急道:“将軍!姜州決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