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了封密函上書,言名有軍中将士假扮土匪偷襲于我,在信中涕泣漣漣,直道自己明知此行兇多吉少,但仍願為太後娘娘肝腦塗地。”杜宣緣坐在小院子裡,托腮笑道,臉上是一丁點兒“涕泣漣漣”的模樣都沒有。
她歪頭看向陳仲因,眨眨眼。
又高深莫測道:“這假扮土匪的軍中将士是出自你安南軍還是隔壁的蒼安駐軍呢?我若當真出了意外,一個太醫雖然人微言輕,但究竟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要将軍派人劫殺于我,相信上頭一定很感興趣。”
這便是杜宣緣的“威逼”了,她将這件事提前捅到太後面前,不論穆駿遊動不動她都于事無補,不用杜宣緣提,他自己都想到找上蘇勤那個替罪羔羊。
穆駿遊又不是傻子,這種時候可不是死道友不死貧道嘛,更何況蘇勤這家夥背着他譴山匪來劫杜宣緣,本就是打着讓他無路可退的主意,他安能忍下這口氣?
杜宣緣再給提供一個早已準備好的方案,兩人一拍即合、狼狽為奸,連夜就把蘇勤噶了來背黑鍋。
“更何況我手中還有一個真正的土匪頭子,他自然是蘇勤勾結山匪的實證,穆駿遊跟我合作也不需要做捏造一事,何樂而不為?”杜宣緣笑道。
陳仲因思索着問:“那嚴登化會指認蘇勤嗎?”
他看嚴登化成日陰沉個臉不發一言,不像是會願意作證的。
“他願不願意作證是他能決定的嗎?”杜宣緣反問,又道,“況且,我本也沒指望他作證,這不是在拿他釣魚嘛。”
陳仲因突然明白過來——杜宣緣今日去了一趟蒼安駐軍的營地,還将嚴登化的存在透露給蘇勤的副将,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
穆駿遊到現在還記得杜宣緣說完自己的計劃後,看向他的那個似笑非笑的眼神,以及她輕飄飄的一句話:“穆将軍,兵貴神速啊。”
着實不像什麼好人。
巧了,穆駿遊也不是什麼精忠報國的好人。
他看向剛剛從蘇勤的帳中搬來的軍中庶務。
一些要命的關鍵書信,早在發現蘇勤身死到他們來蒼安駐軍營中這段時間裡,被相關人等處理幹淨,這些本本名冊、賬務,都隻有一個作用——标明蒼安駐軍現在正握在他的手中。
有些書冊不慎沾染到血迹,泛出不祥的意味。
穆駿遊手指撫上去的時候,甚至能感受到一絲濕潤的涼意。
看看吧,一個與朝堂、政局沒有一丁點兒關系的小太醫,究竟想要做些什麼。
.
“将嚴登化關進衙門裡?”文央眉間快擰成一個死結了,他實在想不通杜宣緣這是要做什麼。
整個蒼安縣,還有比安南軍駐紮營地更安全的地方嗎?就衙門那随便人進進出出的防守,關押一個如此重要的犯人,跟放生有什麼區别?
“安南軍人員流動大,組成複雜,難保不會有人渾水摸魚、劫走此賊,還請文縣令多多費心,将他關押到蒼安縣的衙門中。”杜宣緣依舊笑着,态度十分強硬。
文央又看了眼另一邊的穆駿遊,對方虛着目光不知道在看哪兒,好似正神遊天外。
“穆将軍。”文央不死心,又叫了他一聲。
穆駿遊這才堪堪回神,看向文央面露不解——好像在用表情問他還有什麼不理解的地方。
文央:……
看出來了,這兩人是一丘之貉,不知道背地裡又要搞什麼勾當。
文央也不是傻子,從早上的機鋒裡就瞧出蘇勤的死絕對和他們脫不了幹系,但雖然不清楚來者的目的是什麼,那個盤踞在蒼安縣十多年的家夥是什麼玩意文央可是清清楚楚,故而他也樂得穆駿遊以雷霆之勢解決掉蘇勤這個禍患。
況且,大概是再見“杜宣緣”的原因,文央總覺得穆駿遊所率領的安南軍壞不到哪兒去,做不了像蘇勤那樣犧牲蒼安縣養虎為患的事情。
——真是一個完全不适合參與政治的讀書人啊。
杜宣緣隻稍稍觑一眼文央的神色,便猜到他在想些什麼。
不過文央對他們有好感,不妨礙他現在死活不願松口将嚴登化挪到蒼安縣的衙門裡。
東拉西扯好一陣子,文央還是拗不過這二人。
主要是現在蒼安縣所有的大軍都在穆駿遊手上,他真要派人将嚴登化硬塞進衙門裡,文央這瘦胳膊也攔不住。
他隻好反複不斷地強調道:“穆将軍,還請多派兵看守……”
文央是當真擔心不慎放虎歸山。
穆駿遊不動聲色地同杜宣緣對視一眼,沖文央笑道:“那是當然,我等隻是擔心兩派兵馬合流,來去間會有纰漏,才将他暫押縣衙,請文縣令放心。”
文央這顆心決計是放不下去的,隻是話被逼到這份上,他也無話可說。
他長籲短歎地離開,手下沒有可用之人是一回事,他也一點兒也不想派人去接收犯人,不過穆駿遊倒是“幫”他解決了這個問題,直接派遣一隊士卒将蒙着眼、五花大綁的嚴登化送進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