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剛才之所以會混戰在一起,正是因為那一聲嘹亮的暗号。
嚴登化當時正率人預備突襲,孰料背後突然射來一道冷箭,擊中他身旁的弟兄,這便是那一聲慘叫的由來。
衆山匪正慌張失措之際,便聽見黑暗中有人叽裡呱啦一通亂叫。
在不知内情的人聽來,不過是一串毫無意義的嚎叫,但在嚴登化這夥人耳中可謂是再熟悉不過。
蒼安縣外千山勾連,這麼多山頭,自然不會獨有嚴登化一家幹這種行當,隻是這些年陸陸續續被嚴登化吞并,現在僅有南邊的山頭還有一幫負隅頑抗的。
他們是十幾年的老對頭,怎麼會聽不出對方的暗号?
那一瞬間,嚴登化便做出判斷——定是南山那群家夥暗中收到消息,試圖背後偷襲!
嚴登化當機立斷,轉而同死敵纏鬥起來,于他而言,那幫小太醫的草台班子實在不足為懼,還是趁此機會處理南山的那幫家夥,順勢斬下地盤要緊。
可真正交手下來,嚴登化才驚覺不對,這夥人行動果決有力、武器精良,必不可能是南山那群雜魚!
嚴登化深知上當,可為時已晚,脫身不得,隻能鹬蚌相争下去。
這一切隻能是那看起來軟弱無能的小太醫所為,恐怕她早知有兩撥人要來劫她,暗中設下埋伏,引得他們混戰,自己好渾水摸魚。
隻是此時的嚴登化顯然隻對一個人念念不忘。
琥珀色的眸子沉靜地望向他,恍惚間嚴登化眼前閃過一絲寒芒,他悚然一驚,險些跌坐在地。
“你……”他愕然開口,卻沒有後文。
杜宣緣勾起嘴角,對左右士卒道:“将他也堵上嘴綁起來吧,隻留他一個,其餘的,殺。”
血色在雪地裡蔓延,一如嚴登化先前所想象的那樣豔麗。
還未過子時,收拾好東西,留下守夜的,其餘人便回到重新搭好的帳中休息。
杜宣緣卻半點困意也無。
她掂量着手中匕首,忽然面無表情地問系統:“在暗喜什麼?”
被戳破的系統大駭,心想:這人怎麼猜出它這個高維統子的情緒來的啊!
但系統沒吭聲,繼續裝死。
杜宣緣嘴角微勾,沒有繼續破系統的防,轉而道:“‘男主愛得是女主的靈魂’,多有趣的一個條件啊。”
系統就知道這家夥早看出問題來了,不然幹嘛非要帶上陳仲因到蒼安縣去!
杜宣緣指腹從匕首的刀刃上輕輕擦過:“靈魂和身體一分開,他就一個都認不出來,系統,你選的男主的腦子是走什麼智障AI識别程序的嗎?”
系統:……
還不是!啊!真可惡!當初要是……啊啊啊!搞得亂七八糟,到處都是bug!這個世界沒救啦!沒救啦!
杜宣緣可聽不見系統的崩潰咆哮,她将匕首送回鞘中,笑道:“你看人的水平真差。”
【可不是嘛】
系統終于回應了,并且默默腹诽着:别說選男主了,選女主也不行,要不然能搞出這麼多事?
次日早,拔營啟程,所有的俘虜都被蒙上面推着往前走。
趕路的士卒們紛紛讨論着昨晚酣暢淋漓的戰鬥,最後都會不由自主地将話題扯到杜宣緣身上,并發出一聲真情實意的感慨。
“陳大夫真是料事如神啊!”
“若沒有陳大夫,這次攏共近五十号人圍攻,我們肯定插翅難逃!”
“我就說陳大夫是神人,她在賭桌上從來沒說錯過!”這是平日裡和杜宣緣在賭桌上經常碰面的家夥。
昨夜那個認下安南軍身份的小将名喚熊門,此時正側着耳朵仔細地聽着。
他經過一晚的思考,認為“陳太醫”既然沒有将錯就錯殺他們滅口,那就一定有轉圜餘地,恐怕是想用他們跟穆将軍談一些條件。
既然如此,身在“敵營”的他當然要盡可能多的獲得“敵情”。
可惜這群兵痞子們隻一個勁地誇贊杜宣緣,一點兒有用的東西都沒透露,聽得熊門十分焦急,可他的嘴巴被堵死,連打探消息的機會都沒有。
聽了一路,隻聽出這些人對杜宣緣很是信服,還有就是偶爾聽見拖拽之聲,叫熊門納悶他們的辎重竟如此多。
盡管多了近二十個累贅,但這支隊伍的行進速度卻與前幾日龜爬一樣的速度大相徑庭,在杜宣緣的帶領下,短短幾個時辰便遠遠瞧見蒼安縣縣城的城門。
俘虜們雖目不能視,但耳邊人聲逐漸喧嚣,他們也知道已經抵達有人聚居的地方。
認識到這一點,那些喬裝成土匪的安南軍們頓時窘迫起來,尤其是在聽見路過的百姓指指點點、咬牙切齒地唾罵着流竄在蒼安縣附近的土匪們時,即便這些本就不是土匪的軍士們也忍不住因這一身土匪的裝束而無地自容。
可真正的土匪頭子倒是悠閑自在的很。
即便蒙着面,也能從他昂首挺胸、幹脆利落的步伐看出毫不在意。
這些痛罵之人,不過是從他刀下苟且脫身的愚民罷了。
更何況,隻要到了蒼安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