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娘不解,努力睜大自己眼睛望向天底下那最尊貴一人。
沈周容卻沒看向她,擡步向外走。
“因為他去了松江,那裡有他最夢寐以求的傳世繡技。”
身後鐵鍊呼啦啦直響,麗娘尖叫着聲音問:“為什麼,為什麼?!”
離開的身影在她視線裡停住,轉身看向她的眼神,平靜的沒有一絲溫度。
“鶴先生。”
沈周容輕輕吐出三個字,留給麗娘的,隻有最後嘴角一絲嘲諷的笑。
刑房裡,麗娘再也忍不住,終是放聲大哭。
沈周容在大獄門口見到了林硯之。
“宋家來人,說長青救的那個女孩醒了,是馮玉秀。”
沈周容看向旁邊停着的馬車,面色不太好。
“殿下?”
林硯之急急喚了一聲,卻見眼前人擡頭,眼裡短暫的悲傷。
“馮玉祥死了。”
短短五個字,道盡了一切。
林硯之看向她來的方向,心口掩下一聲歎息,終是扶着沈周容上了馬車。
馮玉秀見到沈周容的第一眼,是跪着撲過來,哭的淚眼朦胧。
“他們殺了哥哥!”
沈周容心下一驚,又聽她道:“求姑娘,隻要能為哥哥報仇,玉秀願為姑娘做牛做馬,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
沈周容後知後覺的想到,剛剛大牢裡,麗娘并未提及馮玉秀知曉馮玉祥被殺一事,莫非?!
“你……”
她隻說了一個字,就見馮玉秀哭的癱坐在地。
聲音絕望又憤恨。
“我于密室窺見,他們絞殺了哥哥!”
馮玉祥被殺那日,正巧馮玉秀偷尋逃出去的路,于另一座密室縫隙裡,與自己被絞殺的哥哥對上了最後的目光。
努力壓下心底的怒氣,沈周容低下身将女孩扶起。轉頭看向林硯之,“夏傑畫像可在?”
林硯之聞言,忙從懷中拿出方秀蓮所書畫像,展開身前。
沈周容問,“可見過此人?”
馮玉秀隻一眼,然後猛地點頭。
“見過見過,他說我帕子繡的好,問我哪裡學的繡技,他好像很厲害,福慶樓掌櫃麗娘很聽他的話。”
沈周容示意林硯之将畫像收起來。
“那你可知他是哪裡人,為誰辦事?”
馮玉秀止着淚拼命的想,終于,她想起自己偷聽到的一句話。
“在下不及章台兄,能尋得世所罕見的紫玉琉璃盞送給老師……”
這是她剛到福慶樓,樓裡隻是說聘她做繡娘,除了不能出樓,還沒限制她的自由。
後面的話她再沒聽到,因為有人經過,麗娘站在門口送茶,她悄悄離開了那處。
身邊林硯之忽然神色一怔,沈周容知曉他必是想到了什麼,于是示意他稍等。
然後告訴玉秀,“殺害你哥哥的兇手已經全部被捕,不日将執行死刑,若你願意,我可差人帶你去看。”
“這幾天你好好養傷,等傷養好,宋會長親自派人送你回家,見你家中親人,若還想做什麼活計,隻管跟宋會長提,他會幫你安排好一切。”
馮玉秀聽到能殺兇手拼命的點頭,聽到後面又不住搖頭。
“能為哥哥報仇,玉秀心願已成。”
宋芸亭沒告訴馮玉秀沈周容的真實身份,今日的雲州城太詭異了。
先是知府衙門緊閉,裡面卻熙熙攘攘人聲鼎沸。
後是他看到沈周容身邊那個貌美的小丫鬟,忽然搖身一變,兇神惡煞的騎在馬上,帶人連抄半個城的府宅。
吓得他趕緊大門緊閉,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希望那個小丫鬟能看在她家主子暫住在這的份上,抄了别家就别來他宋家了吧。
既然到了宋家,沈周容決定今晚就在這休息,回房的路上問林硯之。
“剛剛林大人想到了什麼?”
林硯之沒絲毫隐瞞。
“出發江南前,因汪敏中狀告劉欽,故而去吏部,将劉欽身邊的人簡單了解了一下。若下官沒記錯,劉欽身邊有一位副指揮使闫贲,表字章台。”
“劉欽?”
沈周容默念一聲,又道:“那件紫玉琉璃盞,我會命人去京中詳查,它的主人,應該就是鶴先生背後,福慶樓買官賣官的主謀。”
“夜色已深,林大人記得好好休息,明日衙門開堂,少不了大人坐鎮高堂。”
整個揚州還不知知府戴永罡已被抓,今日如此大動靜,明日府衙一開,長青帶人抄沒的府邸,必有人前來。
想到此,俯身朝沈周容深深一拜後離開,他決定去大牢一趟。
長青抄家還沒回來,麗娘的供詞是不羨帶回來的。
沈周容在門口打開隻略略看了幾眼,原來麗娘也曾是一名技藝高超的繡娘,隻不過後來,愛上了自己的主子。
不羨又禀報:“戴永罡被抓後吓得不輕,怕是不行了。”
沈周容擡眼望向夜色深深。
“沒吐幹淨之前,必須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