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半晌,終于還是決定将自己所知一切告知。
“馮玉祥死了。”
林硯之指尖緊了緊,多日尋查無果,他已料到了這最壞的結果。
董銘眼淚再也忍不住,可更忍不住的,是他心裡的怒氣。
“玉祥年紀不大,學問卻不斐,剛入學院時,因為幫我說話,一同遭了罰,我兩就此結緣,慢慢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去年接近年關時,玉祥說他馬上要回家,要去給夫子拜節,誰知這一去,竟再也沒能回來。”
“他心地真誠,學問又那麼好,隻要等到明年春闱,定能一舉高中!”
“我知學院中人,知院長所為那些肮髒交易,每每避開人,将學院裡能找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可玉祥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整個學院沒有一絲他的蹤迹。”
“後來,我在他每每獨自用功的地方,發現一封藏在石縫底下的血書!”
“他去見夫子時,不小心撞破了院長與知府的秘密交易,他知自己恐遭劫難,不願連累于我,情急之下隻來得及留下一封血書,以求有人發現,訴他冤屈。”
林硯之道:“血書可還在?”
董銘攥緊了拳頭,“這封血書我一直留着,就盼着有一天,能為玉祥昭雪,是死是活,死要見屍,活要見人!”
“聽聞朝廷派了欽差大人查赈災案,鎮國公主還查辦了松江知府秦執,在下身無長物,唯有一條性命尚可,隻求公主與欽差的車駕快些快些再快些,屆時便是豁出這條命,也定要将此冤屈遞到公主與欽差大人的手中!”
對面,林硯之起身,拍了拍董銘的肩膀,“如此,還請董郎君這幾日多多關注衙門消息,待時機一到,林某保證,董郎君所訴之冤必上達天聽,還天下讀書人一個公道!”
郊林邊,林硯之一邊說,一邊又添了幾根枯柴,火焰噼裡啪啦響,映在沈周容眼底,形成一片火紅。
“出客棧不久,一隊官差攔路,來人自稱戴永罡心腹,說請我去牢裡喝茶。”
不遠處,白日裡請喝茶的心腹睜大着眼,渾身血洞躺在雜草堆裡,死不瞑目。
三十名鐵甲軍來回穿梭,有條不紊的清理林中屍體。
沈周容攏着火,絲毫不受周圍影響。
“想來,是怕三百萬銀子拿不到手,用你來威脅我。”
林硯之了然,而後又道:“下官去了牢裡沒多久,那心腹親自來又将下官給放了,态度大變,好的不得了,想來,定是殿下又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衙門外遇刺,本宮命人将對方全殺了,估計吓到了這位知府大人。”
沈周容說的随意,林硯之卻一下笑不出來了,上上下下認真打量了沈周容一遍,确認她一點傷也沒受,才心有餘悸的後怕。
“可是同一夥人?”
同一夥,乃是指連同嘉縣,還有今晚這夥人,都是同一人指使。
沈周容饒有興緻的點了點頭,“這次,多虧一人相助。”
林硯之看過去,沈周容也沒瞞着他,“今日出了衙門口,本欲去尋你,有人路過我身邊,告訴我小心,有人要殺我。”
“你說,這人會是誰?或者,更準确一點,會是誰的人?整個天下,盼着本宮死的人不少,可願意提醒本宮有危險的,這偌大的江南,本宮還真想不出,是誰。”
這話林硯之就不認同了。
“殿下處置秦執一等貪官惡吏,連天下讀書人都知道了,要盼着您來主持公道,偌大一個江南,難不成還沒幾個心明眼亮之人?”
沈周容明知他說的誇張,可心底還是一暖。
“那林大人,可算這心明眼亮第一人?”
“那必然是!”
“非也非也。”
沈周容難得一次的傲嬌。
“為什麼?”
林硯之追着不放。
“本宮父皇母後,自然是那第一人!”
林硯之探頭過來,見她笑的開懷,難得為她開心,同時又為自己據理力争。
“先皇先皇後天下大義,那微臣也必得是第二人!”
沈周容被他湊近的笑晃花了眼,盯着他的眼看了許久,直看的他悄悄紅了耳尖。
卻在下一刻突然起身,朝他留下一句,“再說吧!”然後招了長青過來,吩咐衆人啟程回城。
林硯之搖頭失笑,今夜的沈周容,第一次有了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
對面,沈周容牽了馬,正笑着朝他看過來。
林硯之上前的步伐被攔住,長青擡手擋在他身前。
“林大人,殿下吩咐,這些人,由您處置。”
林硯之側目,看到了林子裡被鐵甲軍看守,蹲成一排排的官府兵丁。
擡起的眼片刻收回,林硯之道:“殺了吧,不留活口。”
長青原地愣了幾息,直到身後再次傳來林硯之的聲音。
“殿下在等下官,莫非是要與下官同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