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周容冷笑一聲,“原是知府大人。”頓了下又道:“不曾想知府大人認同那大義為民之語。”
揚州知府戴永罡嗤笑一聲,言語間毫不在意,“霍三娘子錯了,在下更喜歡第二幅。”
沈周容剛想問什麼,就見戴永罡朝她含笑望過來,隻是那笑,挂在臉上沒什麼溫度。
“這就是權勢。”
樓下學子高聲歡呼,樓上人獨言,“可翻轉乾坤,制定真理。”
沈周容明白,眼前人這是在告訴她,如果她不同意屏風後那人的提議,那麼他們滅掉一個霍家,不過在自己權勢之下,小小翻轉了一下乾坤,如同朝上的手心忽然朝下。
而所謂真理,掌握在他們手中,霍家連一聲冤都喊不出。
為官者,濫用私權竟達如此程度!
簡直泯滅人性至極!
“知府大人說的是,不過大人似乎忘了,自古以來,朝代更疊無有重複,世家,百代而俱興,更有天下百姓,延綿繁嗣,方有如今大安,方有皇座高位,方有大人高官厚祿。”
“霍家不才,隻願為大安百姓!”
說罷起身毫不留戀離去,戴永罡對她的離開毫不在意,隻含笑看向林硯之的方向,心中笃定,霍家,會回來找他的。
樓下,學子們的激烈歡呼在沈周容上場,站在那副‘為官者,百姓也。’旁邊靜了片刻。
“小女子不才,隻喜歡這一幅。”
“聞大安德真皇帝在位時,曾言如今皇位天下百姓可坐!我霍家以千金,選這位程郎君勝!”
在一國皇帝跟前,還是深得百姓愛戴和擁護的一位君王,小小一個知府,也不過大權在握之下苟且偷生的一隻蝼蟻。
沈周容站在台下,擡頭朝戴永罡投去一抹挑釁的笑,既然跟我比權勢,那我就讓你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權勢!
沈周容走了,走的明目張揚又肆無忌憚。
樓上戴永罡聽着底下學子們漸漸熱鬧的讨論聲,覺得這聲音格外刺耳。
本以為這霍家乃他囊中之物,不曾想小小一女子,竟然擺了他一道,霎時間,面色一陣紅一陣青。
宋芸亭本還在樓上樂哉樂哉的看戲,誰知沈周容不知從哪突然出現,在台上一通說,他本還在高興,可猛然看到戴永罡鐵青的臉,頓時大感不妙。
這位知府大人,可與他宋家并不親近。
于是趕忙下了樓,跟着沈周容上馬車,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馬車上,林硯之倒了一杯茶放在沈周容面前。見她面色不好,斟酌後方才開口。
“我與學子們交流,得知翰章書院每年都會帶學院學子參加福慶樓雅宴,聽聞是幾年前,金丙萬親自上門求訪,求了三年才成。”
沈周容細細琢磨林硯之說的話,最後得出結論。
“你是說,這聞遠追與金丙萬,不,與這福慶樓背後真正的東家相識,并且關系匪淺?”
“也是,若非關系匪淺,怎麼我前腳剛帶了重寶去學院,後腳就有人約我密談。”
沈周容氣極反笑,隻是眼底的殺意卻是越湧越兇。
“這些人膽子可真大,竟敢明目張膽買賣官階!”
說着,涼涼看了正縮在馬車一角裝鹌鹑的宋芸亭一眼,看得他不明所以又心底一驚。
他今日可什麼都沒做,這殺人如麻的沈周容不會又盯上他什麼了吧,隻是這眼神,怎麼看着像要要他小命一樣!
可怕,實在可怕!
宋芸亭招架不住這股殺意,默默轉過頭,縮的更緊了些。
林硯之終于知道沈周容剛剛為什麼如此生氣了,朝中有人明目張膽賣官賣到當朝公主面前。
這換做是誰,都很難不怒。
心中冷笑,以沈周容嫉惡如仇的性子,這些人遇到她,算是好運到頭了。
同時又不禁為江南百姓慶幸。
公然買賣官職還不夠,膽敢在朝廷赈災糧款上動手,想來整個江南百姓苦這些貪官惡吏久已。
好在,如今沈周容來了。
整個江南的天,該換了。
“殿下打算如何做,是抓了,還是?”
林硯之比了個殺頭的動作,把剛偷偷朝這邊看了一眼的宋芸亭吓得白眼一翻,成功暈了過去。
沈周容朝他望過來,眼底探究一覽無餘。
“都說,本宮殺人不眨眼,如今看來,林大人的殺心,委實不在本宮之下。”
林硯之垂在眼底的黯然一閃而逝,再擡眼,已如朝陽,璀璨奪目。
“所以在下,與殿下乃同路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