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三十六口屍體被安置在城外義莊。
長青騎馬快去快回,路上沒有浪費一丁點時間。
回來的時候,沈周容坐在衙門大堂右邊的椅子上,聽明顯話多了,也膽大了更多的百姓講些有的沒的。
多是關于孫家的事。
林硯之親自泡了茶,沈周容沒有嫌棄裡面裝的不是貢茶,反而喝的有滋有味。
堂堂欽差大臣,站在沈周容身側像個懂事的管家随從。
這奇妙的詭異感。
長青馬不停蹄,一進衙門就彙報義莊的事。
“孫家屍體沒經過任何保存處理,已有嚴重腐化程度。但是,屬下在所有人身上,檢查出了奇怪的死因。”
沈周容神色一直很鎮定,“所以,不是中毒而死?”
長青點了點頭。
這一行為無疑給正在圍觀的百姓給了一個巨大的沖擊。
孫家的屍體被運出來的時候,不知多少人見過,面色烏黑,七竅流血,顯然中毒不淺。
而且,這不是方秀蓮第一次當堂受審,在這之前,也就是孫家滅門案的第二天,方秀蓮就被押上了公堂。
最終,以砒霜毒殺孫家三十六口結案,因為方秀蓮當時極力喊冤,情緒之大,反抗之激烈,為平百姓悠悠之口,秦執不得已,宣判了方秀蓮二次再審。
沈周容覺得有意思,都說人在最生氣的時候是會笑的,沈周容确實笑了,隻是這笑,在其他人看來有些恐怖。
百姓們忽然噤了聲,這一刻的沈周容,像極了傳言中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大惡妖女!
妖女笑的極美,可是人們知道,接下來,妖女會吃人。
沈周容冷冷看着跪在腳邊的秦執,像看一個死人。
“告訴方秀蓮,孫家緻死的真正死因。”
長青微微側了側身子,以确保方秀蓮能清晰看到自己的臉。
“孫家三十六口,被人以内力震段了脊椎骨,無一幸免。而所謂中毒呈現的症狀,不過是被人震斷脊椎骨後,又喂下了足夠量的砒霜,用來掩飾真正的死因。”
百姓開始竊竊私語,孫家的三十六口人命,這會怎麼看怎麼都像一個巨大的陰謀。
誰殺人,會用震斷别人脊椎骨這種非常人難以想到的法子。而且,趁着脊椎骨被震斷,受害人還有片刻喘息之機,再喂以砒霜,這樣的慘絕人寰。
百姓們想到的是陰謀,沈周容想到的同樣也是陰謀。
不過陰謀與陰謀之間,也是有區别的。
她想到的,是這件事情背後的矛盾體。
“足夠量的砒霜?看來,砒霜更像是動手之人第一選擇。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導緻了這第一選擇被人棄用,而選擇了最容易讓人起疑的動手方法?”
這個問題沈周容想不明白,長青也不明白,而在場唯一能解釋得了的,或者說是唯一有線索的,隻有當時出現在案發現場的方秀蓮一人!
百姓的視線唰一下随沈周容集中在堂上仍舊低低跪趴的那一人身上。
方秀蓮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她喊冤喊了這麼久,甚至在沈周容來之前,被秦執判了兩次死刑,這一次,真的差點就死了。
秦執,不會給她三次受審機會。
可是現在,能證明她清白,能為自己丈夫以及夫家三十六口枉死性命讨回公道的線索,竟然在自己身上。
她激動又茫然,甚至緊張到整個人都在發抖。
直到沈周容的聲音在她面前響起,她才驚覺回神,一點一點,迫使自己努力鎮定下來。
“不要着急,慢慢想,把那天所有感到異常的事通通回憶一遍,或者……”
沈周容忽然頓了一下,然後再擡眼,眼底一抹詭異的光一閃而逝。
“或者,太過正常的事,也有可能是重要線索!”
周圍百姓鬧哄哄的,異常的事在他們看來很容易推斷出哪裡出了問題,可正常的事,怎麼會能是線索呢?
還太過正常的事?
一旁的林硯之隻愣了一下,馬上就明白了沈周容的意思。
嘴角一抹笑意怎麼壓都壓不下去,他發現,他好像,越來越看不懂眼前之人了!
就在衆人議論紛紛之際,堂上的方秀蓮忽然精神一振,“鴨湯!那碗鴨湯!”
鴨湯?區區一碗鴨湯有什麼可奇怪的,最多,不過放了砒霜而已。
這是大多數人此時的想法。
而方秀蓮想起來的卻不一樣。
“當天,莊子接了一筆大單,是孫家一直以來的老客戶,江南韋家,韋良培老爺子親自到訪,定了其中價格最高,制作最精良的素絲銀花錦一千匹。”
“夫君高興,早早吩咐府中大辦。可這碗鴨子湯,因為當時燒火丫頭不注意,火候不到,燒毀了,所以當晚并沒有上桌。”
方秀蓮的神色已經帶上了恐懼,聲音都開始顫抖。
“可是後來……後來,每人一碗的鴨子湯就倒在夫君他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