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一入眼,饒是早有猜測,還是忍不住震驚。
被爆破成碎石塊的金礦石由手帶鐵鍊的漢子接二連三用推車運往這處提煉室進行第一道工序。
被推進巨大的石碾子,衆人合力将其碾碎成粉,然後進行巨大的工程——水洗,最後進行大火熔金,如此,一塊塊純度極高的金塊就此完成。
“敢私煉金礦,這些人都不怕死嗎?”
路喜從沒見過如此場景,将捂着嘴巴的手偷偷撒開了一個縫,說完後,又将自己驚訝的嘴巴手動合上,嚴肅中透着莫名的搞笑。
林硯之站在沈周容身後,看到她面上神色未變,隻一雙眼,在短短片刻沉如霜雪。
一旁長青也注意到了自家主子突變的情緒,忍者怒氣問:“殿下,可要去當地府衙?”
沈周容冷冷看了一眼如熔爐一般的煉金洞,收回視線轉身往外走。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先出去,再做打算!”
出來時的速度,較上山快了許多。
山腳下,林硯之提議,“殿下,去縣衙之前,咱們是否先了解當地藥材和糧食情況?”
沈周容略一思索,示意一旁的長青先去打探,長青一揚馬鞭,迅速消失在山林前方。
不羨接替長青位置,身背長刀,護在沈周容身側。
林硯之也有想法。
“山裡面多是壯年男子,且手腳皆被鐵鍊所縛,我讓路喜去附近村莊打探打探,看村裡人是否知道金礦一事。”
沈周容沒有反對,隻是叮囑了一句,“一定小心。”
路喜受寵若驚,連連保證不會被發現端倪,而後策馬離去。
“咱們去看看河道。”
沈周容一句話,三人立即向最近的河道奔去。
河道的情況如沈周容一早所料,所有隘口,以及早前人力所建的大壩,被一瀉而下的大水沖的稀爛。
難以想象,這麼小一個縣,便是早有準備,恐怕也疏散不了上遊傾瀉的洪水。
許是洪水早已過境好幾天的緣故,有的地方,已經慢慢澄清了下去,可以看見沉在水底的各類雜物。
巨樹樹幹、屋梁瓦片、還有建壩的大沙袋。
“去縣衙!”
沈周容一句話,三人策馬狂奔,直奔梅陽。
剛剛進城,便遇到了早已等在此的長青。
見她一雙劍眉緊蹙,同自己暗暗搖頭,沈周容便知,這梅陽縣的藥材和糧食,怕早已短缺許久。
放眼望去,滿大街行人寥寥,甚至看不到一張笑臉。
本就沉重的心又沉了一截。
“容兒,你可知天下,最重要的是什麼?”
她搖頭。
“是百姓。”
“自古以來,皇權更替,朝代更疊,沒有人,能将皇位一代一代毫無意外的傳到子孫手中。可百姓能!容兒可知為何?”
她再次搖頭,小小的她,根本不懂百姓是什麼。
“百姓,乃一國之根本。你勤政是否,百姓不會關心,你廉潔與否,百姓也不會關心,他們關心的,是安穩的生活。”
“所以,誰能給他們安穩富足的生活,誰能保他們不被外族侵擾,誰,便是他們的皇。”
初聽時,她不懂。
待她懂了,父皇早已不在。
不過沒關系,她會代替父皇,繼續父皇的責任,守護她自己的百姓!
“這位大娘,請問縣衙怎麼走?”
被稱作大娘的老婦人面色憔悴,聞言,先是看了在她面前問話的長青一眼,又帶着些警惕和怯意,朝沈周容幾人飛速打量了一眼。
沈周容換了衣裳,卸了钗環,穿着與林硯之差不多樣式和質地的服飾,并未特意裝作男人。
所以老婦人打量過來的時候,一眼看出了她乃一名女子。
高頭大馬,行裝過簡,身邊還沒多少仆人,一看就是不谙世事,家裡又有産業,出門遊玩的年輕人。
眼裡本就不多的光片刻間散了不少,随手指了一個方向。
“那邊。”
說完顫顫巍巍的走了,臨走前,留下半句不明所以的話。
“去了看看就走吧,早點離開。”
沈周容從來不是養在深閨不識人心的弱女子。隻與長青眼神一交彙,便知此中必有蹊跷。
路喜在這時也已回來,罕見的,和長青一個樣,甚至更低落一些。
至此,沈周容徹底确定,那處金礦,乃違禁私自開采,本地百姓根本不知,甚至,她百分百确定,那些手帶鐵鍊的漢子,十有九成,就是當地被抓的百姓!
林硯之神色沉了沉,沒說話,隻在沈周容身上,看出了一股莫名的肅殺之氣。
這股氣勢,他隻在一人身上看到過。
便是鎮守西北三十年,如今正在朝堂,任職兵部尚書的岑玄商岑老将軍。
沈周容的氣勢甚至還要更強一點,這是獨屬于她,以皇族身份,得封鎮國二字,手握生殺大權的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