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願垂眸,推着箱子往前走,“看見了。”
Yulia一改方才的溫情,語氣生冷,“這個事公關不了,算她違約,重新敲人。”
“……明白。”辛願踩上通往三層的扶梯,含糊地答應下來。
從8号門出去,正對機場主要通道。
十二月的北京冬寒料峭,外面天色陰沉,霧霧蒙蒙的,玻璃門甫一推開,蕭蕭冷風便熱情撞進每個行人的懷抱。
辛願裹緊羽絨服,捏着手機點開微信,眸光掃過一排帶小紅點的工作群聊,徑直點進置頂的對話框,拇指戳得飛快:“我到北京了。”
聊天界面裡隻有整饬的綠色,宋樘整整十二個小時沒有回過她,就連昨晚她發去臨時改簽早班機的消息,也沒給予回應。
華天傳媒如大多數家族集團一樣,下屬五六個子公司都由自家子弟把控。
雖然宋樘父親是宋老爺子私生子,是早年動蕩歲月裡見不得光的一段逸聞,但是宋知樾倒沒薄待這個弟弟,讓他做了旗下藝人經紀公司的二把手。
現在的藝人個個身家背景雄厚,不好管更不服管,宋樘真要忙起來,也曾有半個月都住在公司盯運營的時候,沒時間看手機屬實家常便飯。
辛願深吸口氣,把手機塞回羽絨服口袋,沒心情失落,隻覺得煩惱。
現在正是早高峰,出租車通道排隊半小時起步,網約車等待時間隻會更長。
她撩了撩被風吹亂的耳邊碎發,琢磨着:要不坐地鐵?35塊錢的大興線到草橋,出來再打車,走四環,一個半小時總能到公司,說不定還能趕上九點半打卡。
就在她站在人行道上悶頭看地圖軟件之際,一台熔岩紅GLA猛地停在路邊,駕駛座飛快車窗搖下,露出一張戴着墨鏡的臉,笑嘻嘻叫她:“辛願,快上車!”
“許月怡?”辛願張望一眼不遠處的交警,“這裡能停?”
“所以叫你快點!”許月怡甚至來不及開後備箱,指揮辛願把行李箱直接塞進後座,又一把抓起車内零碎的小物件往後扔,“好久沒載過人了,姐們兒多擔待哈!”
辛願倉惶鑽進副駕,還沒系上安全帶,駕駛座上的女人已經一腳油門,趕在交警察覺之前開了出去。
車裡又暖又香,許月怡撥了把沒來得及打理的長卷發,“我助理在機上就看見你了,怎麼着,辛大制片人不帶團隊還坐經濟艙……出門玩兒啦?”
“去橫店勘景,臨時改簽。”辛願側頭答話,眼波含笑。
一縷清淡的晨曦從雲翳間鑽出來,她膚色生得白,瞳孔也淺如琥珀,在光下波光粼粼,像揉碎的金子。
許月怡呆了一呆,忙把注意力轉回前方道路,皺着眉頭說:“貴司太壓榨人了吧,不如辭職跟我合夥呗!”
她倆大學那會是室友,畢業後辛願選擇深造讀研,許月怡卻風風火火一頭紮進劇組,自己給自己交社保,有活就上,從小小場務一路幹到了堪稱劇組大管家的制片主任。
辛願懷抱壓在腿上的筆記本電腦,“導演組都忙嘛,再說道具和美術都住在橫店,我也不是一個人幹活。”
許月怡切了一聲,調轉方向盤上機場高速,“Yulia有你做下屬,真是撿了寶。”
辛願沒理她,“今晚華天年會,來嗎?”
“來!怎麼不來啊!”許月怡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點了點,“拓展人脈的好機會啊!要能加上我偶像京圈著名鑽石王老五傳媒界第一霸總宋知樾的微信,那就值爆了!”
土掉渣的彩虹屁讓辛願大笑出聲,她摸出手機重新刷新微博。
紀雪珍绯聞曝光過去整整一個小時,蔣姐已經按照她的建議進行公關,熱搜上負面詞條的排名正在往下掉,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位相關人士的爆料——
都散了吧,紀雪珍與Young隻是走得近些,真男友另有其人。
還配了張非常模糊的背影合照。
辛願粗略掃去一眼,直覺男子身形有些眼熟,不過眼下輿情暫緩,Yulia那邊能交差,《千葉栀》不用換角,實打實喜事一樁。
她放下手機,松快地舒了口氣。
許月怡用眼角餘光打量她清麗疏朗的側面輪廓,搖頭歎息:“宋樘那小子真的配不上你。”
辛願眸光微頓,“你知道我的,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喜歡,宋樘隻是個合适的結婚對象。”
“這麼多年,還沒人走進辛大制片的芳心呐?”許月怡挑挑眉毛,揶揄道,“行吧,份子錢早準備好了,等着喝你們喜酒哈。”
辛願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台改裝過的豪車不疾不徐從左車道超了出去。
“嚯!”許月怡壓着速度,擡眼從墨鏡上方打量,“真少見,這個标,這個車型,這個蒼夜山海的漆和選裝配置,非富即貴,品位不俗……我跟你說,這可不是普通暴發戶,高低是個祖上紅過的京圈大佬!”
辛願背脊倏然一直,沒有說話。
其實她第一眼就認出了車牌号,華天傳媒大廈和寶麗影視園内都有專供老闆的vip停車區,這台屬于宋知樾的紅旗國雅偶爾會和Yulia的瑪莎拉蒂并肩停在一起。
低調、雅緻而神秘,令人望塵莫及。
在許月怡唠唠叨叨的贊美聲中,辛願松懈下來,靠着身後座椅,視線卻始終落于前車之上。
明明知道什麼都看不見,她卻感覺晦暗不明的深黑玻璃後,有道靜而緩的目光從某處徐徐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