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人:“……”
此話一出,本就沉悶的氛圍,霎時愈發密不透風,空氣像黏住了一般。
許久之後,謝夫人冷哼一聲:“這就是你不肯娶妻的原因?你該知道,當時這樁婚約,不過是上面那位臨時起意罷了。”
“這麼多年了,人家都不在意,你倒是還放在心上。”
聽着謝夫人的諷刺,謝玄瑜神色不變:“既是賜婚,皇命未除之前,我便不得擅自娶妻。”
謝夫人面色發沉,“連妾也不能納?”
謝玄瑜:“……”
兩人僵持着,誰也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風風火火地腳步聲,來人腳步輕快,秋水上前趕緊攔住。
秋水:“林小姐,夫人和世子殿下正有要事商量,您先等一下。”
林小姐,便是林老夫人幺子的女兒,名叫林巧思,今年十七歲,身形高挑,一雙飛揚的丹鳳眼盡顯尊貴。
林巧思聞言,眉目一橫,言語間盡是倨傲:“我姑媽和表哥說話,你算是什麼東西,憑什麼不讓我進去?!”
秋水知道這位小姐脾氣大,難伺候,隻得小聲賠罪:“夫人剛剛吩咐過,不能讓人進……”
話音未落,謝夫人的聲音自屋内傳來,“是巧思來了啊,快進來。”
聽見這話,林巧思瞪了秋水一眼,從鼻子裡冷哼一聲,還把裙擺甩了甩。
一進門,她的目光就落在了謝玄瑜的身上,臉上早已是一派笑意,三兩步走到謝玄瑜身邊,“表哥好。”
謝玄瑜冷淡回應:“舅媽身體如何了?”
謝玄瑜說的,乃是林巧思的母親王氏,自從丈夫北伐戰死後,王氏就獨自撫養女兒。
前段時間王氏身體不适,便去城外的尼姑庵小住,林巧思不放心,便也跟着去了。
“母親身體已無大礙,不過覺得那尼姑庵住着清淨,便想多住幾日。”她眼睛直直地盯着謝玄瑜,頓了頓繼續道:“我一聽姑媽說表哥要回來的消息,立馬往回趕,可惜還是晚了,沒有親自迎接表哥凱旋。”
謝夫人在一旁瞧着,輕咳了一聲。
林巧思兀地回過神來,臉上閃過一絲羞赧,才轉身對謝夫人道:“姑媽好。”
林家子嗣,也就隻剩下林家大哥一子和幼子一女,謝夫人雖覺得王氏沒把林巧思教養成大家閨秀,甚至性子還有些頑劣,但因着弟弟的緣故,平時裡對她也極為寬容。
“前幾日就給你去了信,怎得這樣慢?”謝夫人拉着她坐下,“可發生了什麼事?”
說起這個,林巧思就忍不住生氣。
“還不都是那些叫花子害的!”林巧思對着謝夫人抱怨,“也不知道咱們杭州城裡裡外外怎麼多了那麼多叫花子,從尼姑庵到城裡這節路,他們把路都擋住了,馬車都走不動。”
“最後,還是我讓馬夫用鞭子抽人,才把路上的那些叫花子給趕走,若不是這樣,我現在還被那些人堵在路上呢!”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謝夫人看着林巧思,身上沒有半點風塵仆仆的氣息,眉眼精緻、發髻端正,甚至似乎還調香了。
一看就是回來後,好生打扮了一番。
至于為了誰,不言而喻。
她瞧了瞧自家兒子,果然見謝玄瑜臉色沉了下去,怕謝玄瑜對林巧思發火,她先聲一步開口:“瑜兒,你公務繁忙,先去忙吧。”
“诶,我才過來。”林巧思絲毫沒注意到氣氛變了,依依不舍地看着謝玄瑜,“表哥這就要走了嗎?”
謝玄瑜冷着臉沒再理她,擡腳便走。
林巧思被冷落,一臉委屈地看向謝夫人,謝夫人也直歎氣,告誡道:“以後在外面,可不能這麼放肆了。”
林巧思委屈地癟嘴,不就是打了幾個叫花子麼……
難得的晴日,街上人影重重,一簇簇豔麗的海棠翻越低矮的院牆,向路人召顯着春日美好。
謝玄瑜離開林府後,先去了赈災堂督查各種赈災事項,确保災民的安置、飯食無虞。
剛出了赈災堂的府苑大門,便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那個嬌小的身影卻尤其顯眼,她穿梭在遊蕩的災民之中,時不時被一群逃難的孩童圍住,向她讨要錢财和食物。
他以為虞芙會随便散幾個銅闆脫身,就像大多數人做的那樣,然而她卻并沒有。
她把那些孩童都聚到身邊,帶到附近的包子鋪前面,他聽到少女用輕柔而溫暖的聲音問那些孩子們:
“每人兩個包子,你們自己數數有多少人。”
然後,他就看到虞芙掏出錢袋,将那包子鋪所有的包子全都賣了。
那個錢袋,正是昨日他交給秋水,讓秋水交給她的那個。
謝玄瑜遠遠地看着虞芙,少女臉上的笑意不曾有假,春日的陽光落在她精緻漂亮的眉眼間,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