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帶走喬尼那天已經過去一個月,期間迪亞哥偶爾會來醫院看一眼,聽護士報告喬尼的情況。
他長時間處于昏睡中,護士說他醒過幾次,但幾乎都是呆滞的看着窗外,很快又繼續睡過去了,她每次來換藥時都發現喬尼的枕頭上有大片淚水哭濕的痕迹。
安靜的私人病房裡,夕陽暖黃斜長的光線透過淺色的窗簾布,半籠罩在迪亞哥的臉上,他右腿搭在左腿上,以手撐着下颌倚坐在棕色真皮沙發上,半垂着眼睫,好像在看面前病床上臉色蒼白、安靜沉睡的喬尼,又好似目光根本沒有焦點,不知道在看向何處。
回想起那天的事,迪亞哥到現在依舊覺得不可思議。當時上一秒還沉浸在以為自己幹掉總統成為赢家的喜悅中,卻突然發現自己被火車腰斬在一旁的下半身,在不可置信中死去。
再睜眼的他發現自己剛完成了一場比賽,頒獎台周圍人群依舊喧鬧,四周挂滿了醒目的橫幅标牌,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周圍的一切,「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突然又活過來了?」他跌跌撞撞的撥開人群,“不好意思先生們,請讓一讓,我感覺有點不太舒服,先去休息一下。”從采訪中脫離,朝着休息室的的方向走去。
迪亞哥記得很清楚,這場賽馬是英國一個小貴族用豐厚的報酬邀請他來美國芝加哥參加的一個小比賽。
那麼,現在的時間就是1888年9月24日,距離sbr賽馬大賽還有兩年左右的時間。
走在去休息室的路上,他不時的看看自己的雙腿,拉開馬術服上衣下擺,是肌肉分明的腰腹,多次确認,嗯…手感光滑完整…!他能感受到粗粝的指腹在腰間的溫度,他…是真實活着的!
整個人渾渾噩噩,腦袋裡一時被各種sbr大賽時的回憶和混亂的想法塞滿,根本無法思考。
走在旁邊零星幾個觀衆誇張的八卦和嬉笑聲飄入他的耳中,直到聽見幾個關鍵詞“喬尼.喬斯達、蠢貨、槍擊”才如被閃電擊中般撥開思緒。
是了!喬尼.喬斯達在sbr大賽舉辦的兩年前,看電影與人發生争執,被槍擊中導緻下半身癱瘓,不得不退出賽馬界,這件事在當時的賽馬界也算是出名的大新聞了。
這件事發生的時間點居然就是現在,那現在找到喬尼提前幹掉他,不就少了個強勁對手嗎?
或者提前在他現在最脆弱的時候幫他一把,那麼收服喬尼成為自己最忠誠的狗也是輕而易舉,讓他給自己賣命也是個很不錯的選擇呢。
他從幾個觀衆那裡打聽到了喬尼的所在,沒想到過來時剛好看到喬尼.喬斯達差點被這個黑護工侵犯的場景,迪亞哥承認他會出手,也許也是因為心中有所觸動,讓他的同情心突然泛濫了一下,看到喬尼發現自己癱瘓後的那種惶恐、不可置信,跟發現自己被腰斬時的感覺有些異曲同工吧。
他随手解決了護工,給喬尼換了個條件好的醫院。當然,所有費用得喬尼自己付。他迪亞哥肯出手,已經是大發善心了不是嗎?
床上的喬尼頭微微動了下,眼睫輕顫緩緩睜開眼睛,印在臉上的陽光有些刺眼,伸手在臉上遮擋了下,這才好像清醒過來,看見旁邊的沙發上還有個人。
是迪亞哥…他還穿着他那套湖藍色交織淡黃色網紋的馬術上衣,深棕色的長筒馬術皮靴套在淺棕色的馬術褲上,倚靠在沙發上的姿勢透出英倫紳士的貴氣優雅。
誰能想到迪亞哥小時候還做過他們喬斯達家的馬童呢?恐怕現在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他還真是把自己的形象經營的有夠好,已經成為公認的英國馬術界貴公子了。
喬尼怔怔的看了眼迪亞哥,倏地像是被他的馬術服刺痛了眼睛,那種痛直竄到骨子裡,痛的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就連已經沒有知覺的雙腿,好像也在跟着痛了起來。
如果說騎在馬上奔跑的他擁有全世界,那他現在已經失去了他的整個世界,隻剩下這慘淡無光的人生。
眼淚又蓄在了眼眶中,難堪的垂下頭,他咬着顫抖的嘴唇低低道,“謝謝你幫了我迪亞哥,我還有一些比賽的獎金積蓄…全部都給你,除了這些之外,我身上如果還有你能看上的利用價值,你都盡管拿去…反正我已經是個廢人了不是嗎?我再也不能騎馬奔跑在賽場上,我都不知道自己對你還能有什麼用處…嗚嗚”
喬尼的聲音越來越低,嗚咽聲越來越大,最後根本控制不住情緒,哭的傷心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