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十分鐘，或許是半小時，也或許是一個小時。

黑暗早已将校園包裹，隻剩下街口零星的燈光。

許久許久，宿管才開口，“你們有多少人？”

“五十七個。我已經和他們商量好了，他們願意跟我離開。”鶴青楓花了幾天時間聯系目前還活着的所有的玩家，一個個說服他們，最後有一大半的人願意離開。他知道這其中也有不少想要擺脫這裡的人。但隻要這其中有和他一樣真正想要做些什麼的人就足夠了。

能夠經曆副本活下來的人，無論善良還是狠毒，他們都有自己的手段。隻要他們願意出手，接下來的事情不麻煩。最麻煩的是如何勸說NPC和他們合作。

“我會和他們說的。你先回去吧。”宿管沒有再說什麼，催促他離開。

等鶴青楓走到門口，他忍不住再次問道：“你為什麼要管呢？這些孩子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他是因為每日都看着這些孩子，放不下，他是因為什麼。他不屬于這裡，本可以和其他所有人一樣什麼都不做。

“我一開始也沒有管。可蕭可愛說，她不是媽媽，但她有媽媽。我也一樣，我不是孩子，我有孩子啊。”鶴青楓轉頭看向他，落下淚來。

他也有孩子啊。

宿管看着他隻覺得内心震撼。許久，他說道：“我相信你。”

不是因為他是黨員，他是軍人，而是因為他是父親。

一周後，在食堂吃飯的學生突然出現了嘔吐惡習的症狀，甚至有幾個學生當場吐血。學校領導前來查看，确定沒有人死亡後，連忙讓人撥打了120。

食堂打飯的阿姨說道：“等救護車趕來估計來不及，我們找幾個人把人送過去吧。”

校長看了一眼女人，很是贊同地說道：“文秀秀，你這個主意不錯，你讓人把他們趕緊送過去。”

學校裡是有大巴車的，也有專門的司機。隻不過司機和大巴車是專門給學校老師出去活動時準備的。

大巴車就停在學校門口，衆人連攙帶扶将幾十個學生塞進大巴車。因為事發突然，司機不在，隻能讓學校裡的其他人開車。學校的門衛上了車，對衆人揮揮手，“别擔心啊，我過去看看情況。”

看起來有些滄桑的門衛坐在駕駛位上，車輛緩緩開動，朝着醫院開去。

半路上遇到一個紅燈，足足有75秒。坐在駕駛位上的門衛通過後視鏡看着逐漸恢複正常的學生們，突然開口，“我叫李大頭，醫院的張思瓊護士我認識。我帶你們去找她。”

鶴青楓一瞬間就明白，他就是殺死全校的幕後主使之一。而張思瓊是他們的突破口。

大概半小時後，車輛在縣醫院附近停下。

一衆人陸續下車。林玄有些暈車，一個32人的大巴車塞下五十來個人着實不容易。不過，最離譜的是，居然真的就開出來了。那些領導都不長腦子的嗎？他們就不怕超載被交警攔下嗎？

不過，他們要真的怕的話，就不會有這樣的慘案發生了。

李大頭和鶴青楓都沒有下車。

李大頭沒有看他，雙手緊緊的抓住了方向盤，眼睛不知看向何方。

“我二十歲出頭就和秀秀結婚了。一直盼着想要個孩子。我們兩個一直盼着，吃過偏方看過大神，也去了醫院。我們等了十幾年才有了一個孩子。你知道嗎？我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寶貝都擺在他面前。可是我沒什麼用，沒有什麼文化，也沒有什麼本事，隻能在學校當個保安。可這對我來說已經很滿足了。我們一家三口每天都能在一起，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文寶學習好，老師說他的成績沖一沖還能上個211。”

他說這個話的時候是笑着的，可笑着笑着眼淚就下來了。

鶴青楓沒有說話。他記得文寶這個名字。他是那篇食物中毒報道中唯一一個被提起的學生，也是唯一一個當場死亡的學生。他叫李文寶。

他也聽到過秀秀這個名字。校長親口喊出那個食堂阿姨的名字——文秀秀。

“我恨啊，恨死了那些人。秀秀更是要瘋了。她在食堂工作了六年……”李大頭哽咽着說不下去了。

鶴青楓能夠理解。李文寶是吃了食堂的飯菜食物中毒死的。而文秀秀專門在食堂工作，甚至有可能那些食物就是她準備的，李文寶吃的菜也是她打的。一個母親怎麼能夠承受親手孩子的打擊。

可是……文秀秀工作了六年，難道一點兒都不知道食堂不衛生，有問題嗎？她不可能不知道，但她其他人一樣選擇了沉默。所有人都是這麼做的不是嗎？

可是誰能夠想到，這樣的沉默會害死自己的孩子。

“我們腦子蠢，不如你們腦子靈光。”李大頭擦幹淚水催促他們離開，“你們趕緊去做自己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