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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湘湘猛的驚醒,這才發現自己在樹下睡着了,她不由松了口氣,月冷星稀,茂密樹林鬼影重重,草娃睡得四仰八叉,被任湘湘放進竹簍裡都沒有醒。
夜裡的鼠頭花也都低着腦袋,花瓣卷曲,香味比白日是淡了不少。但任湘湘一靠近,這些鼠頭花又忽然像活了般重新仰起腦袋吱吱吱叫個不停。
任湘湘一路走一路燒,竟順着鼠頭花生長的痕迹走到了曲幽徑附近。
曲幽徑是一片茂密竹林,裡面居住着弓衣族的人,弓衣為蛇妖,常年與濕峭岩那邊的嶽山族人在地界交接處發生摩擦,兩族矛盾由來已久。
任湘湘燒了最後三朵鼠頭花,香味逐漸濃郁了起來,擡頭擦了把汗,才發現天邊已然泛白。
竹簍裡的草娃迷迷糊糊睜眼,“湘湘啊……我們到哪兒了?”
他話音剛落,頭頂嗡嗡嗡的飛過一個手掌大的蚊子,這東西他見過幾次了,一直沒機會問,此時見了,忍不住道:“那個那個……那個?”
他急得說不出名字,任湘湘笑道:“蚊聽,隻有祈靈山有,傳言是很久以前的一個煉妖老祖做的,早期隻在陽殿用,後來妖族也開始用了,主要是很方便。”
“那個蚊聽要去哪裡?”草娃急切的追着望去。
任湘湘搖頭,“大概前面有什麼人吧!”
竹林内,一條黑褐色身影無聲擡頭,朗目疏眉,神色冷清,看起來寡淡無味,耳後在陽光下隐隐泛着鱗片,看到朝自己飛來的蚊聽,女子一把将其抓在手中,頃刻間,面前出現一行文字。
——我已告知修蜃,同意攜族人歸順。
女子登時一愣,還沒來得及多想,身後忽然傳出聲音,她立刻揮手抹滅字迹,怒斥道:“鬼鬼祟祟,出來!”
“是我!”任湘湘慌忙冒頭,“雷婉姐。”
任湘湘乖巧的站在女子面前,女子臉上怒意稍減,眉頭輕蹙,“你不去陽殿,怎麼會在這裡?”
方才的緊張一掃而空,怎麼每個看到她的人都要這麼問一句。
雷婉看她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就知道怎麼回事,歎道:“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除非你一輩子别回祈靈山。”
那怎麼可能?任湘湘就算再膽大包天,也做不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雷婉姐,方才那蚊聽是你的嗎?”任湘湘忽然轉移話題。
雷婉瞬間神色凝重,“不該問的不要問。”
“好嘞!那、那這裡沒有别的什麼情況?”任湘湘又試探性的問。
雷婉聽出她話中有話,疑惑道:“你想說什麼?”
“鼠頭花,你們見了嗎?”任湘湘開門見山。
果然,雷婉神色大變,撥開她快步往一個方向走,躍到高處眺望遠方,任湘湘緊随其後,順着她的目光望去。
這個位置看那片白茫茫的鼠頭花似乎又擴大了一圈,大有吞并其周圍的趨勢。
“兩日前才突然出現,雷婉姐,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任湘湘擡頭詢問。
曲幽徑地理位置比濕峭岩高,而整個濕峭岩則建在一個盆地裡,那些鼠頭花昨日和濕峭岩還有些距離,今日已經緊緊挨着。
“難怪……他是想聯手?但也不必……”雷婉喃喃自語。
“雷婉姐?誰想聯手?”任湘湘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雷婉煩躁的搖了搖手,“跟你沒關系,你怎麼打聽這個?難道知道什麼?不妨說說?”
任湘湘也沒指望從她口中打聽出什麼,弓衣雷婉,在她沒負傷前,一直是弓衣族說一不二的主,做事果斷雷厲風行,在她面前盡量還是少說廢話。直到她遇到了嶽山族首蛫喪,能言善辯狡詐狠毒,也不知月老是怎麼牽的線,明明是大相徑庭的兩個人,偏偏互相栽在了對方手中。
雷婉右手被廢,蛫喪也懲罰自己似的不肯閉關養傷,都是何苦呢?
任湘湘暗歎,卻在此時此刻忽然意識到了自己有何嘗不是自讨苦吃,沒由來苦笑一聲。
“……照你這麼說,鼠頭花能蠱惑神智令人發瘋,但人應該都能回來才是?”雷婉自語,“連着兩日,派出去巡邏的弟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師兄隻當是中了蛫喪的埋伏,但那鼠頭花出現的着實蹊跷,目前竟沒讓我們生疑?”
“那麼多鼠頭花,你們沒去查探?”任湘湘覺得不可思議。
“查了,但那時離我們有些距離,況且如果陽殿和濕峭岩發生沖突,對我們而言反而是好事,不是嗎?”雷婉淡淡的說:“陰殿殿主,也不過是妖主換了個名字而已,乳臭未幹的娃娃,我們憑什麼受他差遣?眼下各自為王再好不過。”
怎麼突然又扯到陰殿殿主?任湘湘想不明白,但她能理解,突然空降的妖主确實難以服衆,所以弓衣和嶽山才常年發生沖突,想必吞了嶽山,下一個目标便是飛鼠族吧。
但她不敢亂說。
“雷婉姐,我覺得當下我們應該想想解決的辦法?”任湘湘提醒道。
“嗯?”雷婉轉過頭盯着她,雖然一言不發,還是看的她毛骨悚然。
“你是路過此地還是專程找我?”
任湘湘心底咯噔一下,索性也不藏了,大大方方承認道:“雷婉姐,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就是這樣,雷婉姐,你見過嗎?”任湘湘問的小心翼翼。
雷婉瞥了她一眼,搖了搖頭,“不曾見過,這個人跟你什麼關系?你描述如此清晰,難不成因為他?”
“這你就别問了吧。”任湘湘臉頰微紅,連忙告辭,“既然如此,打擾了,我還要去濕峭岩送藥……”
“等等!”雷婉目光一冷,“給誰?”
任湘湘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但還是老實回道:“蛫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