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湘湘在琉霧林灰心喪氣的住了兩日,期間時不時迎來水不允的冷嘲熱諷催促她早日嫁人,好讓她師父和爹娘放心。
而她師父,每次都能精準的避開兩人的争鋒相對,讓她足足憋了兩天,終于忍無可忍,抱了師父一壇酒,和一瓶囑咐她捎到濕峭岩的療傷藥,賭氣走了。
等到任湘湘背着草娃一路狂奔的離開琉霧林後,水不允才舉着鍋鏟從廚房探出頭來。
“我是不是刺激的太過了,飯也不吃就走?”他說着看向術卉心。
術卉心面朝山巒方向,似乎在喃喃自語,“祈靈山……要變天了……”
按道理,任湘湘是繞路回琉霧林,他們六宮仙都居住在祈靈山外圍,所以她要入山,還得原路返回。
烈日炎炎,任湘湘一口氣跑到小溪邊洗了把臉,胸口的悶氣已疏散了大半,樹上蟬鳴的令人心煩,她一屁股坐在了樹蔭下。
“湘湘,我們要去哪裡?陽殿嗎?”草娃看着任湘湘黢黑的臉,還是忍不住問。
越問越煩,任湘湘欲哭無淚。
“你既然不想嫁人,去說清楚不就好了。”
“哪有這麼容易,你是不了解我娘啊!”任湘湘感慨萬千。
陽殿内有三妖老,禦妖老祖,弑妖老祖和煉妖老祖,其中弑妖老祖的師姐正是她娘射流影。
她的弑妖器是上代老祖傳來的一把弓,名叫神滅,兇煞無比,唯有心智極堅根骨極強的少數不怕死的才能繼承,這把神滅也不知道誅殺了多少妖,山中除了幾個大妖,小妖連看也不敢看,遠遠見到早就跑的不知所蹤。
“……我很小的時候,娘還帶着我在陽殿,那時到處傳我是妖,沒有孩子願意跟我玩,我娘兇是兇了點,可也不能以大欺小,堵不住悠悠衆口啊!無奈之下,帶我離開陽殿,搬到了山外。”任湘湘說着,看了眼四季小築的方向,不得不說那個搭滿葡萄藤的院子,承載了她大部分童年,追雞攆狗的那幾年她也挺快活的,隻不過……
“我沒朋友。”任湘湘不等草娃提着一口氣問她,她率先摁住了他的腦袋,“你明白嗎?雖然娘什麼都能給我,可在山外,我沒一個像樣的朋友……”
“唯一一次,一個飛鼠族的小男孩摘了新鮮果子想送給我,結果被我娘一個眼神吓跑了,自此以後,外面的妖也都躲着我,我就每天跟小狗小貓小花葡萄藤啊這些說話。”
“你娘……也太過分了……妖也不全是壞的啊!”
“對啊!我也這麼說過!可是……我偷偷見過她抱着大哥的衣服暗自抹淚,從那以後我也不說了,就自己和自己玩,我知道她恨妖,是憤怒是後悔,也是害怕。”
草娃仰着腦袋,安靜的看着清風吹過少女的長發,有幾根粘在眼角,在她低頭苦笑的時候又被不經意拂到耳後。
“後來,她可能意識到了我繼續這麼不知天高地厚的野蠻生長早晚會出問題,就在我七歲那年,帶我重回陽殿,隻不過這一次,我不欺負别人都算好的,誰敢當着我的面說三道四,保管他樂不了三天。”
草娃第一次在任湘湘臉上看到狠厲之色,當即心底咯噔一下,往竹簍裡縮了縮,感情之前溫柔善良的湘湘都是騙人的?
湘湘果然大騙子!
“……你是不是在罵我?”任湘湘忽然面無表情的低頭看了眼草娃。
草娃一縮脖子,矢口否認,“怎麼可能!湘湘最好了!後面呢?有沒有人欺負你?”
“有啊!”任湘湘脫口回道:“就是那個和我一樣倒黴的何聞聞,被傳是煉妖老祖在外的私生子,我兩第一眼就不對付,他罵我半妖,我罵他私生子,我隔天就去掏了個蜂窩,趁他出恭的時候扔了進去,你不知道那動靜……啧啧……他一身屎臭的從裡面爬了出來,離老遠都聞得見,結果,我被我娘結結實實揍了一頓,又被逼着學了一點治療蜂毒的法子,伺候了他好久……”
草娃光總聽的都覺得又臭又疼,下意識還捂住了鼻子。
任湘湘見狀噗嗤一聲笑了,“都是小時候不懂事幹的事,我們後來和好了呢。”
她繼續說道:“那件事後,我就一直防着何聞聞,怕他給我使喚,你不知道他在那裡也是出了名的惹不得,跟我不相上下,結果千防萬防,還是被他推到荷花池裡了,我不擅水,剛掉下去猛的又灌了一口水,他還在岸邊笑,不過他也算反應夠快,趕忙又把我撈了上來。”
任湘湘歎了口氣,“我那時氣的啊!恨不得撲上去咬他,他卻吓慘了,嘴臉慘白,哭哭啼啼的讓我不要死,瞬間又把我氣笑了。”
“然後呢?你們和好了?”草娃聽的認真,任湘湘也忍不住越回憶越多,“也不全是,他向我道歉了,我也覺得自己做的有點過,這就原諒他了,也成了朋友。”
任湘湘說完,複而又回想起師父的話,當年煉妖老祖在看到她學習藥理時忽然莫名其妙的說道:實在不行,就把她留在我這裡吧!我看她,倒是個煉妖老的好苗子。
她記得後來,何聞聞也向她提過此事,說師父已經同意收她為徒,讓她留下。
可是就算他們願意,她也有心無力啊!
任湘湘又萎了。
草娃看着她垂頭喪氣的模樣,還以為她在苦惱成親的事,便安慰道:“湘湘……既然你又跑不了,那遲早都要回去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