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南星她答應了。”林安長公主回憶起當年之事,忍不住泛起愁容,“那一日,她來到我的公主府,見我憔悴得已經皮包骨頭,對我說,百草堂的規矩從不害人性命,更不會害還未出生的孩子。她說她制了一種藥,可使懷孕的脈象全無,但胎兒還會生長,足月便會生産。”
風雪鸢猜測道:“所以姑母你與蕭大人成親後,便回了昌縣,就是為掩人耳目生下蕭公子?”
“沒錯,我遣散了公主府裡的下人,隻留了幾個心腹。天順四年八月十五,我生下了笙兒。陳阿婆就是那晚上匆忙找來的奶婆。對了,你快讓百草堂的人把陳阿婆和她的兒子放回去。”
風雪鸢的心一沉,事情恐怕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糟糕。
“姑母,百草堂并沒有帶走陳阿婆。”
“什麼?不是你們幹的,那會是誰呢……”林安長公主自知此事還牽扯了别的勢力,頓時感覺火燒眉毛,擔心蕭風笙的身世會再次曝光。
“對了,”風雪鸢也想起了件要緊事,“姑母,你的人是不是一路阻攔林伯回泰康,并砍傷了張醫婆?”
“笙兒落馬那日冰淩才回的昌縣,并沒有阻攔林伯。而且我并不知道張醫婆也是百草堂的人,也沒有派人傷害她啊。”
風雪鸢心頭一緊,忽然感到一陣冷風吹透了衣衫。她仿佛置身在一片充滿迷霧的森林裡,看不清路也看不清周圍的人,不知道還埋伏着什麼危險,随時都可能被冷箭射中。
“那究竟是誰,不想讓我知道蕭公子的身世呢?他們跟劫走陳阿婆的人是同一夥人嗎?”
“他們不想讓你知道風笙的身世,怕是想讓你以為我是害死你母親的兇手,讓百草堂和蕭家鹬蚌相争。風笙的身世若是曝光,百草堂和蕭家都将是欺君之罪,難逃一死。如此一箭雙雕,怕是不光是後宮之争,而與前朝有關。”
風雪鸢的腦袋裡像是塞滿了無數交纏在一起的絲線,可這線頭究竟在哪裡呢。她順着這條線一點一點往前回憶,她設計阻攔林安長公主,是因為知道了蕭風笙的真實生辰,這是林伯去昌縣查到的。那麼林伯為什麼會去昌縣,是因為林伯通過曲蓼嚴,進了蕭府為蕭植看了診。而林伯之所以會想辦法進入蕭府,是因為他們懷疑林安長公主。
繞了一圈似乎又繞了回來。
風雪鸢突然拍了下腦袋,最初她開始懷疑林安長公主,是因為那個叫榴石的宮女!
“我想起來了!在我剛回宮的時候,有一個宮女把我認成了我母妃,在宮宴上失了手,被發落到了掖庭。就是她說,姑母你在我母妃出事前幾天,突然從昌縣回了宮!”
林安長公主回憶起當年為何要突然回宮,“我想想,當年我悄悄地生下蕭風笙,将他藏在昌縣,但是我不能一直藏着他啊。你母妃當初說,待生下笙兒半年後,她再給我調一幅藥,可使未懷孕女子的脈象如懷孕一般,以此來給笙兒一個名分。我那時回宮,就是來找你母妃取藥的!”林安長公主眼裡泛起了淚光,“可誰知沒過幾天,我再進宮來時,卻是看到朝陽宮被封了宮門,生起了熊熊大火。”
風雪鸢也難以抑制心中的情緒,笃定地說:“大火是父皇的安排,難産也隻是表象,兇手絕對另有其人!”
“那個叫榴石的宮女,是什麼來頭?”
風雪鸢想了想,說道:“她以前是長和宮的人!”
林安長公主立刻叫來冰淩,讓她去一趟掖庭。
不一會兒,冰淩便回來了,面色凝重,“禀長公主、公主,奴婢去晚了一步,掖庭的掌事姑姑說,前幾日榴石得了肺痨,已經……”
“什麼!榴石已經死了?”林安長公主身軀一震,怒火在眼裡熊熊燃燒。
林安長公主擺了擺手,示意冰淩退下。
風雪鸢倒是平靜得多,安慰林安長公主:“姑母,就算榴石沒死恐怕也不會知道什麼内情,你别生氣了。賀皇後有意挑撥你我之間的關系,我母妃的死與她脫不了幹系!”
“這後宮看似與世隔絕,但與前朝确是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鸢兒,如今榴石這條線斷了,你若是想查當年的事恐怕又要再等機緣了。”
風雪鸢揚起頭,似乎想要穿透雲層窮目更遠處的天空,“一定會有的。我相信母妃在天之靈,會指引我的。”
自風雪鸢與林安長公主解開誤會之後,她便一直郁郁寡歡,每天就盼着百草堂的回信,希望有奇藥可以醫治蕭風笙的腿。
林安長公主沒有怪她,隻說希望她能保守秘密,在蕭風笙面前千萬不要露出自責的情緒。
長和宮那邊,林安長公主派了冰淩去盯,柳華也時常打聽着,可賀皇後近日卻沒有什麼動靜。
宮裡的日子若是不去勾心鬥角,那便過得簡單而又漫長。早上風雪鸢給院裡的草藥澆水松土後,便回書房翻看醫術。午後睡醒,就坐在廊下發呆。柳華總是捉個蟲子來逗風雪鸢,風雪鸢一開始還會吓得一激靈,被捉弄得次數多了,便也懶得理柳華了。
“公主,你整日恹恹地不怎麼吃飯,人都瘦了一圈了。等新的醫婆來了,把你的身體情況告訴堂主,到時候你便日日喝那苦藥湯子吧。”
風雪鸢勉強地擠出了一個笑容。柳華繼續說道:“今日我給公主做羊肉鍋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