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鳳本不想理風雪鸢,但怎奈肚子實在是墜痛得很,便接過了益母紅糖水。
“你哪裡弄的紅糖?”
“喝了這水,你便不生我氣了好不好?以後我月月給你熬紅糖水。”風雪鸢拉着大鳳的衣袖晃來晃去地撒嬌道。
一碗熱乎乎的湯水下肚,甜甜的紅糖在大鳳的舌尖留香,肚子也暖和了不少,“你看,還是當公主好吧,我們普通百姓家裡哪能喝得起紅糖,我阿娘她們來月事時再不舒服都隻能忍着。”
“你别說嘴了,哪日等你出嫁了,我送你十斤紅糖還不成嘛。”
大鳳羞得背過了身,氣惱地說:“誰要出嫁了,你怎麼還這麼嘴壞!”
“這可不是我說的,是柴婆和朱嫂說的呢,說你到了議婚的年齡了呢。”
大鳳一聽,忙轉過身拉着風雪鸢問:“她們還說什麼了?你快說!”
風雪鸢狡黠一笑,揶揄道:“她們還說……你阿娘定舍不得你,若是能在隔壁莊子挑一戶人家就再好不過了。”
大鳳低下了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失望。
風雪鸢察覺到大鳳的失落,輕聲關切道:“你不想嫁?莫非……你有心上人了!”
“你别胡說!”大鳳變了臉色,“我……就是覺得咱們女郎一生,事事由不得自己做主,明明嫁人嫁的是自己一生的依靠,可咱們卻不能自己選擇。不過你貴為公主,你的婚事定是陛下親自為你挑選。”
“公主又如何,林安姑母當年的地位與寵愛都遠遠在我之上,還不是走上了和親的道路。隻不過我一早便知公主的婚事也是國事,便不抱有幻想了。隻想在出嫁前能把我母親的事查明白,便心滿意足了。”
“你要這樣想,越是不得寵的公主說不定越是嫁得好呢。你背着個不祥地名聲,誰敢要你去和親啊。”
風雪鸢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話不假,可這話又讓她想起了亓淩風,心裡一陣刺痛。因着這不祥的名聲,她在宮外受盡辛苦,但也不必在四方的宮牆下謹慎度日;因着這不祥的名聲,或許能免于和親之苦,但也與亓淩風再無可能。這倒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
“這都不是咱們能左右的事了。倒是你,可有相看上的兒郎?”
“我……我整天幹農活家務的,哪有時間相看。”大鳳支支吾吾地,挑眉反問風雪鸢,“倒是你,我看曲公子對你很是不一般呢,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想法嗎?”
曲蕭和對她的好她怎能感受不到,隻是前有林安長公主與她母妃的舊怨,後有與亓淩風的談婚論嫁,她不願再耽誤曲蕭和。
風雪鸢哀聲說道:“蕭和哥哥不過是看我可憐,待我如小妹一般罷了。我生來背負着不祥的命運與殺母之仇,不願再糾纏于兒女私情當中。”
大鳳眨了眨眼,沒有再說話,她的心裡倒是浮現出那日在北城門外救濟堂的一番番場景。
那雙突然出現遏制住小吏的有力大手,那個走在前帶着她們離開救濟堂的高大背影,還有那雙遞上銀子時看過來的溫柔多情的眼眸,讓她在無數個風吹日曬勞作的午後,無數個身處異鄉獨眠的夜晚,能夠感受到心田裡一股流淌的溫情。
她倒是不敢奢求她這身份能得到蕭風笙這樣的公子哥明媒正娶,隻求做個侍妾,也好過在莊子上一輩子辛苦勞作。
大鳳悄悄瞥了一眼風雪鸢,風雪鸢垂着眼睛臉色憂郁,她吞咽了一下,将想問了話咽回肚裡,隻說道:“别難過了鸢兒,人一輩子享的福受的難都是有定數的,你在宮外辛苦了十七年,往後便都會是好日子的。”
風雪鸢拉着大鳳的手,點頭應道:“嗯,我們以後都會過好日子的。”
跟随風雪鸢這道旨意一同出宮的,還有另外一道,出了泰康一路翻山越嶺徑直送到了陽庭郡甯侯府上。
甯侯跪在地上接過聖旨,擡眼看着宣旨的内官離去,嘴角露出一絲嘲諷:“這麼多年那皇帝小兒對我不聞不問,怎的如今一道聖旨,就想騙我回泰康。最近泰康可有什麼動靜?”
塗麻子将甯侯小心扶起,回禀道:“回侯爺,泰康除了通仙殿失火一事,倒也太平。前段時間賀大人讓咱們出面處理的兩個人,屬下已經查明了身份,正是通仙殿縱火兇手李德全的老父老母。”
“哦?”甯侯饒有興緻地拿起桌上擺放的春宮圖端詳起來,“這個賀華亭,還想借我的手擦屁股!當年見到本侯隻不過是個吓得尿褲子的黃口小兒,得了老賀侯的庇佑,竟也做到了兵部尚書的位置。”
塗麻子拿起桌上的水晶突鏡遞到甯侯手上,說道:“隻怕是因為這事,陛下以為是咱們命人燒的皇陵。可聖旨隻言邊境苦寒,特令您回泰康過年,若咱們無端抗旨,豈不正給了陛下把柄?”
甯侯接過突鏡,反問:“抗旨?誰說要抗旨?陽庭郡每到歲末寒冷難耐,我這腿當年為了救陛下落了疾,自打來了陽庭郡後就沒舒坦過。咱們就回泰康過個年,舒坦舒坦筋骨。倒是這個賀華亭不老實,表面上跟我一條線,背地裡卻讓我給他背鍋想借陛下之手除掉我,好一人獨攬陽庭的生意,也該敲打敲打了。”
塗麻子滿臉憂心,“可…這明顯是陛下的圈套啊,就怕到時候把您困在泰康……”
甯侯瞪了一眼塗麻子:“我會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