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玄明無奈地甩了甩袖子,不知該如何與鑽了牛角的風雪鸢争辯,一屁股坐在了碑前的石頭上,看着眼前的密密麻麻的墳塚,低沉地說道:“若是不忘,怎麼活得下去啊……”
風雪鸢賭氣也座了下來,二人誰也不理誰。
過了許久,風雪鸢稍稍冷靜了些,她回頭看了看葉玄明,骨瘦如柴的臉上上布滿了皺紋,一道一道,訴說着歲月長河中的平凡與壯闊。
她的心一揪,轉過去過去抱住葉玄明哭着說:“阿公,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可是你知道我有多羨慕大鳳嗎,她跟她的阿娘是逃荒來的泰康,差點死在半道上,可即使這樣,她還是有阿娘的啊!”
葉玄明轉頭,對上了風雪鸢閃着淚光的雙眸,忍不住拍了拍她問道:“那你想怎麼樣?”
風雪鸢眼巴巴地求道:“阿公,我想跟父皇回宮,查明當年母妃難産的真相。”
“你想讓我向順帝開口,帶你回宮?”
“阿公,”風雪鸢松開抱住葉玄明的雙手,坐直了身子,眼神堅定,“我若是沒有非回宮不可的理由,隻怕皇後娘娘是不會輕易讓我回去的。眼下,有一機會,可讓我順理成章地回宮。”
葉玄明挑眉問:“何事可以讓你順理成章地回宮?”
“我知道大齊元帝欲與南風聯姻,我若能去大齊和親,便可順理成章回宮待嫁,在出嫁前,我定能查出真相!”
葉玄明“噌”地站起身來,頓時厲聲喝道:“不可!亓淩風已有婚約,你若嫁到大齊王室為妃,與你母妃當年有何兩樣?你母妃與順帝兩情相悅,尚且不得善終,這些日子下來,你覺得亓淩風對你可有情誼?”
風雪鸢也站了起來,眼裡閃着急切的火花,臉頰也憋得通紅,辯駁道:“正是因為父皇鐘情母妃,所以母妃在南風後宮才處處樹敵。可亓淩風他眼裡隻有那個靜姝郡主,我若嫁入大齊東宮,不過是個獨守空房無寵的妃妾,沒有人會在意我的!”
“鸢兒!你才十七歲!何苦要嫁給一個不愛你的人一輩子獨守空房?你正是大好的年紀有大把的時光,你該去看看不同的山川湖海,去體會不同的人文風情,去感悟人生,而不是将自己從一個皇宮嫁到另一個皇宮,為了十幾年前的一個未必存在的真相,而把自己給困住。”
風雪鸢的眼淚噙着淚水,跪在了葉玄明眼前。
“阿公,我知道這些年,我和柴婆在泰康能平安生活,離不開你的暗中保護和幫助。我若可以放下一切,我何嘗不想像你說的那樣,走遍大江南北,體驗不同生活。可我做不到,這些年,人人說我是不祥之人,一切天災人禍都能算到我頭上,連着我母妃也要受我的連累,被人說三道四,她的牌位也因死無全屍不能供奉在皇陵。我若能放下這些,我豈非枉為人子!”
葉玄明沉着臉,在墓前站立良久,才開口說:“鸢兒,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阿公為你驕傲。但阿公不能看着你為了查你母妃的事,搭上自己的一輩子。”思索了片刻,葉玄明扶起了風雪鸢,“阿公會想辦法讓順帝退掉與大齊的聯姻,日後你會再遇到一個相愛的兒郎,相守一生的。”
“阿公!”風雪鸢拉住葉玄明的衣袖,還想再争取一下,可葉玄明一下就拿捏住了風雪鸢,冷面說道:“鸢兒,情窦初開之時所萌生的感情固然珍貴,但亓淩風實非良人,阿公絕不允許你嫁于亓淩風為妾,再步你母妃的後塵。你若願意,我答應定會安排人查出南星真正的死因,還她一個公道。你若執意要嫁于亓淩風,那你便與你母妃當年一樣,與百草堂斷絕關系,日後苦也好,樂也罷,皆是自己的命數。”
“阿公……”風雪鸢眼含淚水,呆呆地望着葉玄明。她對亓淩風的感情雖摻雜了私心,可到底也有真情。如今葉玄明讓她在亓淩風和百草堂之間做選擇,她怎能輕易決定。
一番取舍過後,風雪鸢緩緩閉上了眼,兩行熱淚滑落下來,“阿公,我答應你。”
葉玄明對着葉南星的衣冠冢,說:“南星,鸢兒這次離開,與我們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你要保佑她在南風事事平安,才不枉你拼死生下她。”
風雪鸢聽了這話,知道葉玄明還是在說給自己聽,抿着嘴唇顫抖地說道:“阿公,你放心吧,我定會保護好自己,不讓你和母妃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