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深意?”
魏參答道:“陛下,臣昨夜觀星,見北方七宿中原本該出現的壁水獝突然暗淡無光,一小星往南而下,隐約可見紅光。陛下,壁水獝是獝獸的化身,喜水,喜夏。雪鸢公主替陛下在皇陵盡孝十五年勤勤懇懇,如今陛下剛向上天祈求降下甘霖,又驟然要帶她回宮,祖宗靈前一時沒有了侍奉之人,恐怕不妥。”
順帝眉心皺成溝壑一般,心裡雖然想帶風雪鸢回宮補償這些年缺失的骨肉親情,可在天象和國事面前,他也隻能選擇放棄風雪鸢。
當年對葉妃,也是一樣的。再心愛的妃子,一旦和國運和天象扯上了關系,又算得了什麼?
一番取舍過後,順帝漠然說道:“那便傳朕旨意,讓鸢兒繼續留在皇陵吧。隻是這通仙殿的掌事朕得好好挑選個人,安排好鸢兒的日常起居。行了,你跪安吧。”
風雪鸢回到廂房,思來想去,心裡總是不安。正當她出門想要去找順帝時,新上任的掌事公公季光風帶着順帝的賞賜和口谕來到了廂房。
“奴才季光風給公主請安。”季光風跪地行禮,随後起身說道,“陛下口谕,雪鸢公主勤謹奉上,孝悌忠信,複于皇陵侍奉香火,以續福澤。”
風雪鸢登時慌了神,上前拉住季光風問道:“父皇呢,我要見父皇。”
季光風為人還算正直,坦言道:“公主,陛下已經出了通仙殿,準備回宮啦。這不,陛下特意吩咐的,給您這些衣衫首飾,又叮囑奴才好生照顧公主。公主您就放心吧,奴才定為公主盡心盡力。”
風雪鸢喘着粗氣,飛快地想着該如何扭轉局面,順帝既然已經下了旨,若是她再執意面聖公然抗旨,隻會适得其反。情急之下,她想起了林安長公主。
“季公公,林安姑母在哪?”
“這……”季光風尋思了片刻,“林安長公主住在西院,現下應該還未啟程…”
話音未落,風雪鸢就一溜煙似的跑了出去,剛進西院的大門,就被長公主身邊的宮女冰淩攔了下來。
“何人在此冒冒失失!若是沖撞到了長公主該當何罪!”冰淩定睛一看風雪鸢身上的那身白衣,立刻明白了風雪鸢的身份,微微一福,“給雪鸢公主請安。”
風雪鸢跑得氣喘籲籲,額頭上挂滿了汗珠,聲音也略帶顫抖:“我想見林安姑母。”
冰淩倒是沉得住氣,不慌不忙地問:“公主找長公主有何事?”
風雪鸢知道貿然前來求林安長公主在順帝面前替她求情有些唐突,便隻道:“昨日奶婆柴氏向林安姑母借了衣服,今日姑母又在祭禮上替我說了話,我想當面感謝姑母。”
說罷,風雪鸢便往欲往屋裡去,卻被冰淩伸出的胳膊攔住了。
“長公主吩咐了,若公主隻是道謝,那心意她領了,面就不必見了。若公主還有别的什麼事,長公主說了,她也無能為力。”
風雪鸢一愣,“姑母知道我要來?姑母既然知道我會來找她,那她為何不見我?”
“公主,”冰淩面無表情,冷冷說道,“陛下的旨意無人敢違,長公主也不例外。更何況,長公主為何要為了公主趟這渾水?”
是啊,她與長公主并無什麼交情,長公主何以會為了她向陛下開口帶她回宮。
風雪鸢看着冰淩身後緊閉的房門,心中最後一絲希望也落了空,踉跄後退了幾步,忍着眼中的淚水說:“既然如此,我便不叨擾姑母了。”
“恭送公主。我們長公主還說了,這身衣服送給公主了,不必歸還了。”
風雪鸢苦笑一聲,微微側身點了點頭。
冰淩見風雪鸢走遠了,進屋關上了房門,向林安長公主回禀道:“長公主,雪鸢公主回去了。隻是奴婢愚鈍,不明白長公主既然将那身白衣給雪鸢公主,讓她引起陛下的憐惜,為何此刻又不幫雪鸢公主了呢?”
林安長公主微蹙眉頭,冷眼說道:“是我高估了葉妃在皇兄心中的份量,也低估了皇後的手段。即便風雪鸢長得再像葉妃,也不足以撼動皇兄對天象的忌諱。這麼些年,皇後陪在皇兄身邊,到底還是她了解皇兄。”
風雪鸢拖着腳步回到了通仙殿,剛才還莊嚴肅穆的大殿現下空無一人,隻有一層層的牌位,和點點燭火。
她一個人跪在祖宗的牌位前,眼前逐漸被淚水模糊。百姓皆言她是為了生母守靈祈福才一直生活在這裡,可這裡的牌位,何曾有過她的生母。葬于大火,死無全屍,皇陵怎容得下這樣一具靈魂,愛得熱烈,飛蛾撲火,死得絢爛。
風雪鸢盯着眼前的牌位,眼神中漸漸恢複了光芒,心中的信念也愈發堅定。即便此時此刻被困在宮外,可不代表着這輩子都要被困在宮外。賀皇後她能阻攔得了一次,卻無法次次都阻攔。
十五年都這樣過來了,她又何懼再等些時日。
就這樣,風雪鸢和柴婆住回了通仙殿,除了去林伯的莊上遠了些,倒也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季光風老實忠厚,風雪鸢該有的份例和賞賜他都一分不落的給她送去。
風雪鸢的日子又回歸了平淡,伴随她的還有漫長無盡的蟄伏與等待。
直到一日,馬三匆匆從東三裡莊子上跑回了通仙殿,見着風雪鸢和柴婆,喘着粗氣急促地說:“不好了!林伯知道了前些日子是大鳳告訴災民公主您住在守陵人小屋的,生了好大的氣,現下要趕黃三娘和大鳳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