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燭離開之後,陶玉京在窗邊站了一會兒,他的眼神沉寂得如同神潭,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在聽見盛明燭說他們暫時不會動手以後,車文星放下心來了,他不喜歡對沒有發生的事情,擔憂,反正已經在坑裡了,還不如先躺平,等土沒過頭頂再考慮其他事情也不遲。
車文星已經洗漱完全躺在床上了,見陶玉京還站在那站着,于是叫他道:“玉京兄弟,别看了,你也趕了那麼久了路,肯定早就累了,管它天塌下來還是怎麼着,咱們該就睡。”
陶玉京将視線收回,羨慕車文星有這樣的好心态,淺笑道:“說得是。”
他剛才隻是在看,這個官驿的構造,平時或許覺得無甚異樣,但是他身處其中才發現,這貌似是個招魂陣的樣子。
尤其在車玉星說起周圍一圈都是黑的時候。
外圓盡黑而中寰白,這是招魂陣的典型特征,可是官驿為什麼要偷偷設置成這個樣子呢?
難道說這裡真的鬧鬼?
對于這個猜測陶玉京很快否決,他雖然見過作為鬼仙的謝可行,但是卻不相信世間鬼物的存在,就算是有,也不可能随意地為禍人間。
更何況招魂,是人為地刻意把魂魄招來,和鬼物之說是恰恰背道而馳的。
陶玉京沒有把自己的發現和車文星說。車文星本來就是利用他的财力和馬匹到京城來,所謂的靠功名也隻是他的說辭而已,并不全然值得相信。
待他和衣躺在床上的時候,車文星已經睡着好一會兒了。
陶玉京同樣是趕了許久的路,但是他現在卻沒有什麼睡意,不知道為何,他心裡總有種感覺,今晚會發生什麼。
他想起了盛明燭,現在他會在做什麼。
初入京城就碰到這樣的事,實在是一個不怎麼好的預兆,他原本的打算隻能暫時擱置。
他吹滅了房間的燈,睜着眼靜靜地等待着。如果在外面看的話,會發現燈火通明的整座樓隻暗了小小的一角。
其他地方的光落在他們房間的地上也顯得很亮堂。
又過了很久,陶玉京聽見打更的聲音,夜半子時了,外面的光才終于熄滅,所有的黑色終于融為一體。
無端而起的風吹起來了,腳步聲漸漸清晰。
陶玉京聽得很清楚,不是一個人的腳步聲,而是很多,從四面八方而來。
大半夜聽到這樣的聲音,任憑誰都會緊張害怕,而陶玉京卻淡定地起床,透過窗子往外看去。
不得不說這個窗子安放的位置非常好,能夠清楚地看見所有想看到的東西。
在月光的映照下,能隐隐看見一排排整齊的光點,但如果看得再仔細一點的話,就會發現,那是頭盔的反光。
如僵屍般的士兵拖着僵硬的身體整齊地往閣樓走來,在初秋時節卻讓人生出了瘆人的寒意。
沒有等他多看,車文星躺的地方發出了一聲木闆開合的聲音,陶玉京過去時,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查看了一會兒,随後一把把褥子掀開,發現床闆上有一道貫穿的細縫。
車文星一定是被他們弄到這裡面去了,想也沒想,陶玉京也躺在床闆上,很快,他就感覺背後忽然一空,他整個人就掉進了一個漆黑一片的洞裡。
這個洞很滑,坡度極大,陶玉京根本就站不穩就順着斜坡滑了下去。
在黑暗中,他隻能聽見地裡老鼠的吱吱聲和時不時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臉邊掠過。
“嘻嘻嘻——”耳邊傳來細弱尖銳的嬉笑聲。
“嘻嘻嘻——”眼前似乎閃過重重鬼影。
如果不是陶玉京已經死過一次的話,還以為自己是到了所謂的鬼蜮。
“裝神弄鬼”他對于費盡心思搞出這一切的人給出了如此評價。
黑暗仿佛沒有盡頭,陶玉京也不知道自己會到哪裡去,終于過了許久,他看見腳下的昏黃色的亮光。
他的腳剛一着地,一個鋒利的岔子就準确無誤地比上了他的脖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陶玉京看過去,那是一張夜叉般的臉,嘴邊露出森森獠牙,青色皮膚上長着許多眼睛大小的疙瘩,而那雙眼睛圓得仿佛像一顆珠子安在臉上一般,整體看上去十分可怖。
夜叉的背後,還站着一個人,他戴着銀色的鬼王面具,滿目陰沉地看着他。
“把他帶走。”鬼王臉說道。
這裡的路并不寬,卻也能讓四個人并肩而走,其中還有不少的岔路,足見是個大工程。
他被帶到的那一條道,兩邊有不少用細圓木做成的簡易牢籠,放眼看過去,不少人被關在裡面洞穴似的地方,一間牢房裡面就有七八個這樣的洞穴。這些人的身邊放着很多書,給人一種看上去又像考場又像關畜生的牲圈的割裂感。
這些人真是大膽妄為,竟然敢在官驿的下面私設牢籠。這樣看來,這些被關着的人就是消失的考生了。
他們大部分都是獨自跋山涉水來到京城,就算忽然消失了,一時也不會有人發現,真正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他也被關進了其中一間,就像是關牲口一般把他趕進去,然後拿出一根鐵鍊,把他的手鎖在了欄杆上。
把他關好之後,那兩個人又巡視了一圈其他人,看看鎖有沒有問題,随後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