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凱爾出離憤怒了。

“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你喜歡的人我當然也會喜歡了。你在為我居然承認了你不敢承認的情感而到羞恥嗎？貓咪？”

現在身為老虎的凱爾更加狠力地按着本屬于自己的軀體。他幾乎能聽到自己身體骨骼咯吱咯吱的響聲。

鋒利的爪尖彈出時，那顆心髒嗵嗵得更快了，人類身體的氣味逸散。

老虎靈敏的嗅覺讓他分辨出自己的味道，洗發水、沐浴露、香水、汗味還有荷爾蒙的味道。

凱爾聞到了恐懼。

湮滅的恐懼。

“你為什麼不反抗呢？”

湮滅不說話了。

“不會是你不能吧。”

“我才沒……咳咳咳。”

是的。凱爾判斷出來。他不能。

“你該不會不知道，一隻成年老虎能輕而易舉地殺掉一個手無寸鐵的人吧。”

“你難道傻了嗎？”湮滅冷笑，“你殺死的是你自己！”

“不不不，我突然意識到這是個擺脫你的好機會。你在我的身體裡，我殺掉自己，你就會完全消失。”

“而你也會永遠被困在老虎的身體裡。”湮滅的心跳越來越能證明他的恐懼。

他們兩個互相都盤算着把對方從這個世界上抹除，但凱爾的決心比湮滅更堅定。

但是他們兩個人對抹除的定義不太一樣。

對凱爾，從個人來說，打倒自己的陰暗面天經地義，從英雄角度來說，打倒一個反派也天經地義。為了保護其他人、保護這個宇宙，殺死湮滅沒有一樣不對。

就是會傷害他自己罷了。

而湮滅的抹除，不如說是代替凱爾，代替他面對現實。

凱爾清楚這點。

我總是覺得這個世界沒有自己會更好，他幾乎是為了滿足我的需求才跑出來的。最近一次是因為在我獲得白燈戒的力量，知曉生命方程時，看到了那些無盡的道路。那些無盡的道路讓我對自己感到害怕。

我的心跳。凱爾想。從來沒這樣聽過。

“我掌握着生命方程還有白燈戒，隻是我現在沒有用。但是把自己複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嗎。”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其實凱爾已經卸了力道。

湮滅瞳孔緊縮，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怎麼？你也不是外人，對我自己也用不着手下留情。反正我現在是老虎，老虎咬死一個人怎麼了？”

“你！”湮滅無能狂怒，他确實沒辦法使用凱爾的燈戒。之前他是有毀天滅地的能力不假，但卻是因為他被凱爾具象化了。現在輪到他操控凱爾的身體，最多也就是性格張揚一點，至于燈戒，隻要凱爾不允許，他一點也用不了。

“把身體還給我。”

“是你自己出去的……”湮滅小聲咕哝。

“什麼？”

“你自己出去的！怪得了我嗎？你離開了我自然會出現了！你不知道自己離開會留下多大一個洞嗎？”他聽起來還有點委屈，“你誘惑我。”

哎喲。凱爾聽了這話，把湮滅的一張破嘴捂住。

這其實也是凱爾想把湮滅弄死的原因。

二十歲的人，大部分都想抽十五歲的自己一巴掌。

那麼，二十七歲的人，對二十一歲的自己，自然也想抽當時的自己，打醒最好。

抽大概1.2個巴掌吧。很精确啊。一點私人仇怨都沒有夾帶的。

湮滅誕生于艾莉克斯死後，是個非常傳統的陰暗面，二十歲出頭男青年壓抑的渴望沒有一樣不沾邊的。他是狂妄的陰暗爬行生物，是确有其事的DARK FLAME MASTER。雖然凱爾成長了，他的性格卻沒有跟着凱爾的成長而成長，畢竟他也不是很有機會出來。

湮滅就像是凱爾身上行走的黑曆史記錄儀。

沒人不想殺掉自己的黑曆史。

一人一虎僵持不下的時候，凱爾的手機嗡嗡響了一聲。

不是郵箱的聲音，而是私信的提示聲。

兩個人同時意識到這私信來自誰。

傑奎琳。

“拿出來，打開，我得知道她說了什麼。”凱爾說。

“不要。”

“快點。不然我就弄死我自己。”

湮滅因為什麼都做不了，隻好氣鼓鼓地把手機拿出來，打開私信的頁面。

“你自己看吧。”他把手機舉起來說。

凱爾眯起眼睛，但他現在的視覺和人類的視覺很不一樣，盯着手機屏幕半天，字又小，楞沒看明白。

“你念給我聽。”

“什麼呀，變成老虎還真的變成文盲啦？”

凱爾威脅似的加了力道。

“好好好。”湮滅受到威脅，開始棒讀：“我覺得可以。就這個啦。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看到你的表情包了。Suki。”說到suki的時候，湮滅邪魅一笑，笑聲卻傻不愣登：“嘿嘿。”

“笑什麼笑，不許笑。”

“還不許笑。你怎麼對别人都那麼随和，對自己那麼刻薄。”

“首先，我沒有對自己刻薄。其次，你其實也就是我的一小部分罷了，就算我對你刻薄，也不代表我對自己完全刻薄。”

“嘁。我回複了，我說好嘞美女。”

“不行。你會不會回複啊？”

“那你說怎麼回？”

“你說‘好的捏老闆’。”

“噫——”

凱爾又一巴掌糊到湮滅的臉上。

“噫什麼噫。要是讓你去談戀愛，艾莉克斯肯定不會出事了。”凱爾說，“就你，聊天都能把她聊跑，根本都走不到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