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的脾氣很差,所有認識她的人都知道這一點。
因為不需要向誰讨好,身邊圍繞着的也全是巴結她的人,所以自然而然的沒有什麼與人周旋的耐心,也從來不想費精力去關照誰的情緒。
看得慣就看得慣,看不慣就滾蛋。
這種近乎融入骨子裡的傲慢已經成了周祈的底色,所以哪怕現在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畫室助教,也依然銳不可當,讓人心生恐懼。
掐脖子的手沒有用力,隻是按在咽喉處,讓人不能輕易逃脫,被這樣禁锢着,女生忽然有些後悔——之前為了制造和周祈獨處的機會,她特意讓畫室的其他學生都請假了,所以現在整個畫室裡,就隻有她們兩人。
“你為什麼故意接近我?”
那語氣很肯定。
天生觀察力敏銳的青年畫家已經不止一次地注意到,剛剛在教畫畫的時候,女生一直在試圖和自己保持身體接觸。
要麼她就是對自己感興趣,要麼她就是别有所圖。
但周祈比較傾向于後者,因為她從女生的眼裡看不出什麼喜歡的成分,笑起來的幅度也很僵硬,像在強顔歡笑。
“抖什麼啊?現在知道怕了。”冷哼一聲,周祈松開手,向後撤了一步。
如果說剛剛隻是猜測,現在看到她的反應,那就完全可以确定,這個人顯然認識自己,也聽說過自己在外的惡名,否則被她突然這樣恐吓,正常的反應該是疑惑,而不是現在這樣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說吧,誰讓你來的?”将一旁的畫凳搬來,周祈在女生面前坐下。
女生緊張地抿了抿唇,臉上剛有一點猶豫之色,對面那個微勾唇角的女孩就站起來,笑着從畫架上拿起一把沾滿白色顔料的刮刀。
“不說?”聲音聽起來輕快極了,如果忽視她臉上那個不懷好意的微笑,甚至還很友好。
将刮刀一側抵住女生的顴骨,周祈動作很随便地劃了兩下,将顔料肆無忌憚地抹在那張妝容精緻的臉上,冷笑道:“聽着,我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如果你不說,待會兒我手上的可就是美工刀了。”
從那雙沉郁的眼睛裡,女生沒有看到任何開玩笑的成分,從鼻端傳來劣質顔料難聞的氣味,刮刀冰冷的邊緣也在反複刺激着神經,她驚恐地吞了口口水,特意戴了美瞳的眼睛裡頓時充滿慌亂。
“我……”剛開口吐出一個字,她就立刻閉上了嘴,不敢再說。
周祈垂眸,這個高高在上的姿勢讓她無意間的動作看起來簡直有點像憐憫,眼皮重重一跳,女生于是眼睜睜看着她随手将刮刀丢回畫架,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美工刀,也不說話,就是用拇指一點點地将刀鋒推出來,神色裡滿是冷漠而不耐煩。
刀片終于全部露了出來,周祈用憐憫的眼神看着這個已經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女生,幽幽歎了口氣,似乎在替她感到遺憾,同時,持刀的手已經擡了起來……
“别!”
眼看着刀片即将貼到臉上,女生尖叫了一聲,轉頭就想逃。
但周祈比她更快,在她剛有所動作的一瞬間就已經出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将人重重地按了回去。
“不要!求你了,放過我吧!”
慌亂地哭着,女生淚眼婆娑地懇求道。
她不敢說,萬一說出來得罪了周家,那她這輩子就全完了,但……
眼前這個人是周家的唯一繼承人,是傳聞中那個暴戾兇殘的周大小姐,她真的會劃花自己的臉的!
早知道就不為了那幾十萬接這個活了。
女生此時心裡無比後悔,隻希望周祈能在她的哭喊聲中動一動恻隐之心。
但恻隐之心對周大小姐來說是個稀罕物,所以刀子下落的速度絲毫沒有減慢,眼看着隻差最後幾毫米就要割開一個年輕女孩的面皮。
“不要!”
極度的恐懼下,女生終于崩潰地喊了出來:“我說,我說!求你了,放過我吧!嗚嗚……”
于是在之後的五分鐘裡,周祈一臉無語地聽到了一個讓她匪夷所思的計劃。
“所以你是一号,你後面還有二号三号四号?”
神經吧!
當她是什麼管不住下半身的野人嗎?
她真的很想罵人。
女生抽泣着點了點頭,又哭着弱弱說了句:“能不能不要說是我說的,我怕……”
“哈。”回應她的隻有一個嘲諷的冷笑。
做這種事的時候怎麼沒想過要怕?
漠然地将刀丢到一邊,周祈低頭沉默了幾秒,女生還在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那麼脆弱易折的樣子,也許在别人看來會很楚楚可憐,但她隻覺得厭惡。
可也知道這人不過是個工具,她在她面前的強勢也不過是欺軟怕硬,她敢去直面幕後的那個操刀手嗎?
周祈在思考,有點不太想在這個一無所有的時候去和家裡硬碰硬。
她隻是表面看着沖動任性,因為大部分時候都不需要考慮後果,所以恣意妄為,但這不代表她真的是個魯莽的人,否則也不會想要通過自力更生來判斷自己有沒有獨自生活下去的能力。
事實證明,如果僅僅按照一個普通人的生活标準,她完全可以養活自己,隻是大概要與那些動辄數十萬的奢侈品絕緣,也要與那些一管顔料就要數千的油畫絕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