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最後一輛末班車離去,周祈勾了勾魏青喬的手指。
“魏青喬,好倒黴哦。”
這麼說着,她眼裡卻是笑着的。
見她好像一點都沒意識到将要徒步五公裡是什麼概念,魏青喬好心提醒。
“鄉下很難打到車,接下來要走很久,也許會很無聊。”
她想讓周祈有個心理準備,因為周祈最常挂在嘴邊的那句話就是“好無聊”,她似乎永遠都在尋找能讓她産生新鮮感的東西,而在貧瘠的鄉下散步顯然不是什麼好選擇。
“不會無聊的。”
和魏青喬在一起做什麼都不會無聊。
兩人一路走一路聊天,周祈還是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也有這麼話痨的一面,兩個多小時的路程裡她幾乎就沒停下過嘴,而魏青喬大部分時候都在認真地聽。
她聽着周祈日複一日地練習劍術,聽她在異國他鄉因為不懂當地習俗鬧出的笑話,聽她在秋日裡登山,在冬日裡滑雪,在夏季的深海裡浮潛,在春天的後花園裡舉辦燒烤派對。
像是要把過往十七年的自己統統拉出來給魏青喬看,周祈一股腦地說了很多關于自己的事情,魏青喬靜靜地聽着,覺得眼前的人簡直絢爛得像個萬花筒,隻是稍微地展露了一點點,就讓人目接不暇。
相比于周祈精彩紛纭的人生,她的生活則顯得平淡而枯燥。
所以當周祈催着她也說說自己的事時,魏青喬一時竟有些不知該從何說起。
想了很久,她才慢慢道:“奶奶其實和我沒有血緣關系,我爸爸剛出生不久就生了一場重病,醫生說就算治好了也很有可能變成傻子,我的親生爺爺奶奶不想在他身上花錢,悄悄地把他丢到了小學門口。奶奶當時是那所學校的老師,她在上課的時候聽到了我爸爸的哭聲,本來以為是小野貓,沒想到卻看到了一個嬰兒……”
嬰兒的出現讓陳翠芯驚訝極了,她連忙将哭得已經有些發紫的孩子抱起來,看到老師匆匆離去的孩子們好奇地跟在她身後,指着小孩議論紛紛。
“陳老師生小寶寶了!”
“小寶寶也要和我們一起上課嗎?”
“那我要和小寶寶坐!”
“我也要!我也要!”
小學二年級的孩子們天真無邪的聲音叽叽喳喳響個不停,陳翠芯心裡又是着急又是好笑,轉頭朝孩子們擺擺手,趕他們回去上課。
“不好好上自習的同學要被老師留下來罰抄課文!”
她故意裝出嚴厲的表情,小孩子們噘着嘴,不情不願地回教室去了。
雖然知道孩子們頂多老實一小會兒就會鬧翻了天,陳翠芯也隻能先将課程放一放,把哭聲已經越發微弱的嬰兒抱進辦公室。
她抱着孩子進去時,辦公室裡的老師們都吓了一跳,那時學校裡還沒有監控,報警後,警察也完全找不到孩子親生父母的線索,就這樣過了半個月,有個老師對陳翠芯說幹脆她領養了這個小孩得了。
那時陳翠芯四十歲,她沒有結婚,無兒無女,這些年也有不少人想幫她介紹對象,卻都被她以身體有毛病無法生育不想耽誤别人為由拒絕了。
但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那個時代看着總歸可憐,陳翠芯自己也想了想,覺得既然遇到這孩子的是自己,說明這是上天賜給她的一段緣分,便去派出所辦了領養手續。
撿到的嬰兒衰弱得很,陳翠芯幾乎用盡了積蓄将他盡可能地往大醫院送,好在大醫院的醫生有經驗,男嬰的病最後好了,身體也沒落下什麼殘疾,反而一天比一天壯實,一天比一天調皮。
後來,嬰兒變成了男孩,男孩長成了男人。
男人帶回來一個大肚子的女人。
兒子帶着女人回來的那天,陳翠芯已經六十五歲退休在家,那天的電視新聞裡沒有一條是好消息,國際戰争愈演愈烈,恐怖分子到處搞襲擊,就連國内也沒有幸免。
那些驚心動魄的新聞讓陳翠芯的心揪得緊緊的,其實她平常并不會這樣,隻是那天也許是某種征兆,便總覺得精神緊張。
“媽!”
門外傳來早早就外出務工的兒子的聲音。
陳翠芯吓了一跳,就像那天上午她在學校的小花圃裡看到一個嬰兒時,心裡撲通一下,重重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