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向來是個行動派,她說要幫餘舟斷,回到瑜城一中的當天中午,就在食堂裡堵住了魏青喬。
于是等楚潇潇慌忙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陰沉着臉攔住魏青喬打算動手的周祈。
“你瘋了,這裡這麼多人,你要幹什麼也要看一下場合吧?”
視線處,周祈正用一隻手扣住魏青喬的手腕,空出的另一隻手則高高揚起,隻是還沒落下去,便被聞訊趕來的楚潇潇死死拽住。
食堂裡看熱鬧的同學已經圍成了密密麻麻的一圈,事情發生得很快,大部分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但有些人已經在舉着手機拍了。
手被楚潇潇拉着,周祈的理智回歸了片刻,但她還是很生氣。
對面的魏青喬也很生氣,眼尾都氣得有些潮紅,纖弱的小身闆微微顫抖。
實話實說,她挺好看的,尤其是在這種氣得要命又不得不為了公衆形象而忍着時,周祈的怒火來得快散得也快,不過片刻,現在都有心情評價對方好不好看了。
但她還是覺得憋屈。
本來她就是想虛張聲勢吓唬吓唬魏青喬,沒想到魏青喬看着挺弱不禁風一人,脾氣還挺剛,周祈剛說完“信不信我把你當小三這事兒告訴你家裡人”這種常見的威脅語句,并且順手把桌上不知哪位同學打的例湯往她頭上澆完,臉上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
她居然、打她的臉!
她怎麼敢的?!
周祈簡直要氣瘋了,本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這會兒更是直接被引爆,想也沒想就打算還手,結果還被楚潇潇給擋住了。
不行,還是得打回來。
周祈不想就這麼算了,攥着魏青喬手腕的手故意使勁,目光兇狠如狼。
腕骨被擠壓的疼痛清晰無比,魏青喬擰緊了眉,卻同樣不甘示弱,眼神裡透出一股堅忍不拔的狠勁。
對峙中,隻有生無可戀的楚潇潇在努力破局,一邊用力掰周祈的手,一邊向魏青喬使眼色讓她趕緊走。
說來也奇怪,周祈的體能向來很好,這次卻很輕易地就被楚潇潇拉開了手,魏青喬隻覺腕上一松,刺骨的疼痛倏然緩解,來不及多想,徑直轉身匆匆離去。
楚潇潇有些驚訝:“你現在脾氣變這麼好了?”
她還以為是周祈主動松手放人,結果一回頭,對上慘白無比的一張臉。
剛剛還氣勢洶洶的人晃了晃身子,接着腳下一軟倒在她肩上。
“我靠,你别吓我啊?别以為這樣我就不會和艾阿姨告狀了。”
周祈很想朝她豎個中指,手指卻軟綿綿的,擡不起來,她覺得很難受,腦子裡亂成一團糨糊,呼吸越來越快,手掌整片整片地發麻,到最後渾身都失去了力氣,眼前一片模糊。
來自周圍的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大,幾乎填塞了整個耳道,那些聲音“嗡嗡嗡”的像蚊子叫,周祈既聽不清楚,又覺得很煩,她想揮手把蚊子趕跑,蚊子卻全部跑到她身上,用尖銳的嘴咬她。
臉上、身上、四肢都麻了,眼皮越來越沉,半眀半暗的視野中,她感受到了風。
對了,那是她十三歲那年,身高才一米五,卻有膽子爬上比她人還高的機車,在淩晨寒風刺骨的山路裡将油門轟到最大。
頭盔裡聽到的聲音很模糊,從夾克裡灌進的烈風擦過脖子時像無數把小刀,無形的勁流擠壓着氣道,恐懼和瘋狂糾纏成一片虛無的白光。
一輛不合時宜的轎車尖嘯着擦過。
手腕重重扭了一下。
黑色的機車嘩啦啦撞上山壁。
她和車一起變形。
“周周,周周!”
模糊的視野裡,有人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帶着哭腔的聲音尖銳刺耳。
周祈猛然驚醒,從床上坐起,扭頭看到穿着白大褂的校醫。
校醫看了看她的情況,簡短道:“你剛剛低血糖暈過去了,在這休息一下再回去吧。”
周祈沒說話,陪在旁邊的楚潇潇趕忙道:“好的好的,謝謝老師。”
校醫點了點頭,轉身走到外面的診間去了。
病房裡,隻剩下周祈和楚潇潇,淺咖色的薄紗窗簾被風吹得像帆一樣鼓起,樹葉沙沙作響,藏在樹冠間的蟬發出拖拖拉拉的鳴叫。
周遭那麼安靜,安靜得讓楚潇潇甚至覺得有些不适。
她别扭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道:“那什麼,因為有人在拍,我覺得還是和艾阿姨說一下這事兒比較好。”
“哦。”
周祈沒什麼太多的反應。
“我已經說了。”
楚潇潇聲音更低地補充道。
但周祈還是沒什麼反應,這種過分的平靜讓楚潇潇有些拿不準她的态度,試探道:“你不生氣?”
“有點。”
周祈很誠實,結果剛剛還因為告密有點良心不安的楚潇潇瞬間怒了。
“要不是我,你差點又要上熱搜了知不知道?我給你善後也很累的好嗎?”
楚潇潇理直氣壯,周祈歎了口氣。
她是最沒立場指責楚潇潇的,因為十三歲飙車那次,要不是她及時通知了周家父母,及時叫了救援直升機,她的小命就丢在那座山了。
救命之恩大過天。
盡管周祈很清楚——楚潇潇是母親放在她身邊的刹車闆,是一個以朋友為名的間諜。
但她默許了楚潇潇的存在。
不然還能怎麼辦?
總比母親真的找個偵探二十四小時監視她好吧。
周祈什麼也沒再說。
當天晚上,艾女士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七七,去和那女孩兒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