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些枝條終究沒有将甯侑吞噬。
就在甯侑感受到胸腔裡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之時。一道破空聲襲來,伴随着陣法的破碎和巨大的靈力。甯侑身上的枝條也應聲碎裂。
身上的桎梏被解開,甯侑登時摔倒在地,此時擡眼,正看見一把槍。
這把長槍插在兩人之間,還在不斷震動,發出“嗡嗡”的轟鳴聲。
玄參的陣法和攻擊被擊碎,此擊更是打的他後退連連,終于停住,卻是“哇”地吐出了一口鮮血。但他看到那槍,頓時駭然一驚,眼中本燃燒的戰意也瞬間褪去,馬上跪倒在地,叩首大拜道:“師尊!”
那正是一把無纓槍,與水神廟中那把無異。
甯侑微微側頭,就見自竹林深處的薄霧之中便走出來了兩名修士。這兩人步伐悠悠,一人強勁有力,一人姿态娉婷,二者身形顯現,甯侑方才看清,這是兩位女子。這二人就如同仙人一般飄然而至。
不,不是如同,這就是仙人。在水神殿的門庭之中,供奉的神像就是她二人——廣白和廣菁。
甯侑緩緩站起了身,打量起她二人來。
一襲紫色道袍的廣白,後面跟着的是身着勁裝的廣菁。走至近前,就見廣白先行向着甯侑颔首欠身,廣菁見到也是跟着就抱拳一禮。甯侑沒料到她們會突然行禮,驚吓之餘向後退了半步,卻也還是默然受了。
廣白行完禮後道:“殿下受驚了。”
這兩位與他行禮,喚他“殿下”,顯然是認得他,甚至知曉他的身份,但他們分明沒見過。
甯侑掃了她們一眼,問道:“我們見過?”
廣白畢恭畢敬道:“神殿裡見過,殿下忘記了?”
甯侑思索了一番西北神殿裡的經曆,對這個見面毫無印象,想着她大約指的是和神像碰過面,便點點頭:“想起來了,是見過。”
廣白道:“嗯。”
雙方心照不宣,便都未互通身份。
不過,來的竟然是這兩位,這讓甯侑多少有些驚異。可仔細想想,是這二人來也在情理之中。水神的地盤,該是下面的仙尊管轄。隻不過……
甯侑還以為會是長風自己來。
畢竟,是他把人帶來的,總不至于就這麼一丢就不管了吧?
但是事實證明,确實就是這樣,甚至在甯侑陷入險境之時,他連面都未露。
廣白觀他神色不好,開口解釋道:“這幾日随神君去盛安處理事情去了,剛剛回來,沒想到門派裡還會如此不安全,未曾預料,殿下受委屈了,若是不高興,這人随您處罰。”
她都這麼說了,甯侑倒是也沒生氣,隻是有些不悅道:“你們家神君呢?回來了怎麼不親自來?”
廣白便又行一禮道:“殿下見諒,那位出手,可就沒有活口了,若讓殿下責罰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甯侑明白了,挑了挑眉道:“你把你家神君攔下了,又給我戴高帽,就為保他一命?”
廣白立即道:“不敢。”
甯侑指着在地上跪着的花白老頭,道:“你弟子?”
玄參對着那槍跪拜,甯侑一開始還以為他的師尊是廣菁。現在想來,大約是這兩位總是一同出現。
廣白回道:“正是。”
廣白的模樣不過剛至花信年華。一個看着年歲過百之人叫一個小姑娘“師尊”。這場面,實在有些滑稽。甯侑忽地笑了一聲,卻是問道:“讓我責罰,這可當真?”
廣白颔首道:“自然當真,但還望殿下留他一命。”
甯侑微笑着道:“好說,不要性命,讓他罵你一頓,這事就算了了。”
聽聞,廣白倏地皺了眉。跪在地上的玄參也猛地直起了身:“你!無緣無故,怎可辱罵師尊!”
甯侑笑起來,看他:“有何不可?我們不過切磋一下,我尚不覺得有問題,你師尊不問青紅皂白就要我責罰于你,你可覺得甘心?修道者講求勇氣與心性,怎可懼怕權威?起來,就在此罵你師尊,練練膽子。”
玄參一頓,思索片刻,眉眼瞬間染上一絲惱怒之色:“你!我們兩的事情稍後再說,師尊乃是靈澤仙尊,何等身份,自然不能混為一談!”
聽到玄參此話,廣白卻察覺到一絲不對,立刻打斷他道:“閉嘴!”
玄參住了嘴,可沒人讓甯侑閉嘴。他依舊不依不饒地繼續道:“有道理啊,玄參大長老!你什麼身份啊?你如此境界,如此修為,别人敬仰于你又有何奇怪?”
此話一出,玄參臉上本還充斥的愠怒還未退去,轉而變得有些茫然。
甯侑道:“你也是從弟子來的,當知你的弟子也應是仰慕你而來,但這份敬仰難免會讓人失去理智,你若不願他們盲從,便要從你自己就開始做,你想讓他們勇敢些,便在于你敢不敢讓他們勇敢,你的态度,才決定着你的下面如何行事。”
玄參看着面前的甯侑,眼中溢出震驚之色。
“好!”
很突兀的一聲“好”字,讓甯侑一驚,轉臉就看到廣菁正鼓着掌道:“說得好!”
廣白略有些窘迫地看着甯侑,語氣帶着尴尬:“是我沒教育好下面弟子,讓殿下費心了。”
甯侑腦子卡殼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這不是故意在人師父面前找茬嗎!他連忙道:“不是,也沒那麼嚴重,我随口一說的。”
廣白卻道:“既然殿下發話了,為了這份大義,也是我管教不嚴,這頓罵是必須要的。”說着她低頭朝着玄參道,“來吧。”
玄參驟然一伏,喊道:“弟子知錯!”
“等等。”玄參剛剛開口,甯侑也慌忙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