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輕搖了一下頭,卻隻是道:“沒事,聽錯了。”說罷,就向着床鋪靠牆的位置躺了去。
甯侑當然不相信長風剛才隻是聽錯了,可他自己又聽一會,确實也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動靜,隻得作罷,來到床邊也脫了鞋。
兩人就如此并排躺下了。
須臾,甯侑聽見長風在旁邊翻了個身,似乎是面朝裡邊睡了。
這少年睡覺,十分安靜,竟連呼吸聲都不太能聽得見。二人雖是第一次一起住,但甯侑卻沒來由的很是心安。現在的時辰一定不早了,甯侑本還想再思考些事情,此時也隻感覺陣陣困意襲來,不出一會,便兩眼一閉睡過去了。
再睜眼時,屋外已經亮堂了起來。甯侑坐了起來,身側已然空空如也,長風不知何時已經出去了。
甯侑還有些懵然,伸手扶了一下額。最近大約是太累了,他竟是絲毫沒察覺到長風早已不在身邊。下床穿好鞋,甯侑整了整衣物,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
門一打開,渾身感官便仿佛被打通了一般,有風、有人聲,撲面襲來,好不熱鬧。
西北少雨,因而房屋沒有屋檐,好在這屋子背陰,開門後屋前是一片陰影。甯侑便發現長風站在這片陰影中,雙手環胸靠在牆邊。他一開門,長風便看了過來。
甯侑也看他道:“這麼早就起了?”
長風點了點頭,把手放下來,走了過來:“看大哥睡的好,便沒打擾。”
甯侑聽了,便也點一點頭。
兩人走得近了些,日光之下,比夜間看得清楚,甯侑發現,這少年的頭發微微卷曲,發色也稍淺一些。他一頭發束在一起,頭頂的發冠是一個銀色素圈。
除了這一身玄色衣袍,長風的裝扮的确很符合西南那邊人的風格。不得不說,這個裝束也很适合長風,襯得他原本就英氣的臉上又莫名多出幾分邪氣。
“怎麼了?”許是甯侑打量的時間有些長了,長風微一歪頭,朝他開口問。甯侑這才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又連忙将目光投向了前院之中。
甯侑略微一掃,歎道:“求雨的人倒不少。”聽他此言,長風便也順着他的目光擡眼去看。
今日與昨日不同,院子裡的信徒明顯少了好些。
然而,這也是甯侑早有預料的。因為水神的祈福有個成文的規定,便是:信徒祈求的願望若是成真,後兩日是不得登殿還願的。
這個規定,是甯侑當年定下的。
那個時候,甯侑上任不久,看到從凡間送上來的祈願時常會和還願混在一起,而神殿内的小神官又總是要花費很長時間進行區分,當即便大手一揮,直接給信徒托了夢,免掉了繁瑣的還願流程。
按照規矩,為了維護神界威嚴,信徒的祈願成真便是一定要在第二日大操大辦,吹吹打打地去廟中還願。然這種方式實際并不利于處理祈願,特别當一處地方的祈願被滿足後,神廟之中便會收到大批還願,這就導緻很多小的祈願被掩蓋,更顯這方式耽誤公務。
當時,免除還願的方法一實行,處理祈願的速度确實快了一些。
因此,甯侑便将這個方法推薦給了神界的很多神官,雖然最後都隻是碰了一鼻子灰。畢竟作為神官來說,每多一個信徒上門還願,靈力便會對增進一分,自己便可少修煉一分,因而很少有神官會願意這麼做。
然而,也正因這些神官的不理睬,造成了甯侑的這個規定到最後根本實行不下去。
作為信徒,是不可能看着别家敲鑼打鼓供奉還願,自己還在家裡睡大覺的。也許有些人看得下去,但是總有看不下去的。因此,雖然甯侑一而再再而三地喊:“你們第二天千萬不要來還願啊。”還願的人還是不減反增。甚至後來不知從哪裡傳出風聲,說這是水神滿足願望後的又一道考驗,如果就此懈怠,便會受到懲罰。
如此,來還願的人就更多了。底下的小神官一時苦不堪言。甯侑無法了,最後隻得親自下到凡間,但因為信徒還願之心是善,甯侑身為神官沒道理去拒絕,最後兩邊各退了一步,定下了這個規定:若要還願,需得在祈願成真的三日之後,方可再行登廟,否則這祈願可就不作數了。如此這般宣傳了好久,才讓信徒們安分下來。
西北昨夜大雨,今日這些為西北求雨的人便不能來了,隻留下了一些其他地方求雨,或是求平安的人。還有一些,便是住在這裡歇腳的路人。
正在此時,院内一處卻忽然騷動起來。雖然甯侑不是喜熱鬧之人,但此刻人群騷亂,隐約還有摔打之聲,引得他不自覺看向了聲音的源頭。此刻,長風也與他一起,不約而同看向了院中那個角落。
有争吵聲自那裡傳來:“你何必要如此咄咄逼人?嫁娶之事如何急得?況且兩國戰事剛剛平穩,我已經極力争取了,你不要再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