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
甯侑這一句猝不及防,周晚一時驚愕,脫口便是此語,說了一半他方才想起還有别人在旁邊,愣是把後半句生生憋住了。
甯侑知他想說什麼,畢竟這位山神被視為不祥,這樣不加修飾地直接詢問,恐這些村民會将他們直接趕出去。但甯侑卻并不在意,隻是盯住了李叔和他身後的年輕人。
兩人此時的表情也是一樣,驚訝程度不亞于周晚。一時之間,幾人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不料,剛才還在震驚的周晚此時竟然接了話頭,道:“我兄弟二人家中有些變故,希望尋得山中那位的愛護,實屬無奈之舉,此舉唐突,還請二位善士勿怪。”他說完便又行一禮,比剛才俯身更低。
這便是周晚的過人之處了,隻此一會兒,他便已然品出了甯侑的态度和說辭中的意思。
這話顯然更可信些,沉吟片刻,李叔終于道:“二位隻需沿着這條路往東,看見一棵歪脖子樹後就往西邊的坡上走,大約三裡地就到了。”
李叔說完,周晚便趕緊又行一禮道:“多謝。”
就此别過,兩人也不再多說,隻向着指明的方向往東去了。
走出一段距離後,周圍終于沒有其他人了。周晚這才忍不住緊走幾步,來到甯侑身側,問道:“老大,你覺不覺得,此事有古怪?”
甯侑沒回,周晚便自顧自繼續道:“你說這山神一直被視為不祥,這些人怎麼還會願意直接告知?”
剛才事出緊急,周晚雖順着甯侑的話那般說了,卻不得其意,倒是也難為他能沉得住氣沒在當時發問。甯侑回道:“你還記得昨夜我同你說過,這些人的魂魄是散的嗎?”
周晚聽聞,立即點點頭:“自然記得,你說這山中無鬼,而這些村民的魂魄又好像被人修補過的……等等,所以你是覺得,這些人是被山神救了嗎?”說到後半句,周晚如夢方醒般睜大了雙眼。
所以,新腦子就是好用,到底年輕些,竟是一點就透,甯侑頗感欣慰。他點了下頭,卻道:“也不能這麼說,但是這些人與那山神肯定脫不了幹系。”
周晚接着道出心中不解:“可這就奇了,既然這山中那位山神如此神通,能将魂飛魄散之人複活,那麼這山中大霧,這些村民為何不去求山神,反而去求道士?或者說,有山神坐鎮,這大霧對他們而言根本是無所謂的事情,又何至于要去找人解決此事?”
周晚的思路頗為清晰,這也正是甯侑想問的。
有信仰的村民竟然會去找道士除妖?這簡直是神官的恥辱。
況且,若是這位神官真想護住村民,何至于要村民去找道士?起先,甯侑認為,可能是這位山神的法力不夠,方才向外求救,大約是求到了他那位同樣身為神官的徒弟身上,這才派了弟子過來。可來到這裡,他才又發現,這位神官深谙歸魂鎖魄此類的高階法術,且可加以實用,說明其法力并不低。但他卻甯願一直這般不厭其煩的救治受害者,也不願直接除了山中迷霧的源頭。
甯侑還未回話,就聽周晚接着道:“而且你聽聽那人說的什麼?往東再往西?這是個什麼路?若真是如此,為何不讓人直接往西?”
這确實奇怪,甯侑搖了搖頭,道:“但我剛才探靈過了,他們并未說謊。”
探靈便是修道之人用于探查各類靈力波動的法術,若是使用得當,也可探出對面之人是否說謊。這一法術雖不是什麼難學的法術,卻是個精細活。它對專注力和靈力的要求都極高。一般修道者能識别出高階鬼怪的化形就已然是佼佼者了。能達到看清人是否說謊的地步,隻怕要仔細再仔細才行。
周晚的探靈術不如甯侑,探不出對面有沒有說謊。而甯侑探靈得到結果就是:沒說謊。
沒說謊,那便說明山神廟的位置是對的。
然而,周晚卻道:“就算是沒說謊,那也還是不對。畢竟我們不是去除霧的,不是非得霧中上山,可他們卻并不勸阻,反而去避免這一點,希望我們上山……”話至此,周晚未往下了,反而來看甯侑。
甯侑眼眸垂了一垂,接話道:“你是覺得,他們是在引我們上山。”
周晚點頭:“對咯!”
甯侑不甚在意,畢竟此處山霧兇險,這些村民許是希望他們也能幫忙解決山霧的問題吧。
旁邊,周晚卻接着道:“我們已經說明并不是來除霧的,他們卻仍舊如此,而且官家這些年一直在查封山神,此次說到他們也沒有任何避諱。”
說到此處,周晚故意停頓了一下,而後道:“他們分明沒覺得我們會出來,這是故意在給咱們設套。”
若要這麼說,那也确實如此,雖說甯侑并不在乎這件事本身,不過他卻極端在意另一件事。
那就是鲛人肉。
按周晚所說,那麼這整個事情就是一個巨大的圈套。如果說這整件事都是假的,那麼鲛人肉這件事還會是真的嗎?想到此,甯侑立刻問周晚道:“上一隊探靈的是誰?”
周晚似是看出了他的擔憂,連忙回道:“老大,這你倒是可以放心,上一隊帶隊的是子苓大師姐。”
聽到這個回答,甯侑難得安下心來,微微松了口氣。怪不到當知道這隊失聯幾天後,掌門和師父們也并不擔憂。子苓是門派的開山大師姐,其能力無可挑剔,甚至境界比起現在的甯侑來說也要高上不少,可以說是目前最有望飛升的弟子之一。
甯侑不說話了,周晚卻不知從他這片沉默中品出了什麼。就聽他忽而佩服道:“話說回來,老大,你僅憑山下那一點就能猜出他們和山神的聯系,還真是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