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銘扯遠話題,孟簪盯着酒杯的酒,仿佛回到了那個晚上。
她又倒了一杯,酒盞卻被一雙手握住。
少年的手瘦削而修長,骨節分明,淨白的皮膚下可見淡淡的青色紋路。
“酒喝多傷身,師姐今日差不多了。”月光傾灑落在少年如玉的面容上,那雙眸毫不遮掩對孟簪的擔心。
“你醉了。”極為輕緩的落下這一句話。
叮的一聲,孟簪覺得自己大概是在夢裡。
才會離小師弟這般近。
但是或許正是因為離得近,她也能看清對方的眸看着自己時不沾染半分多的情感。
溫柔而疏離,明明那麼近卻像是天邊的月。
她但凡伸手一撈,便會落空。
倏爾她釋然地笑了。
宗門距此千裡迢迢,她本以為這次來到涼州定然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她給自己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卻不想自己竟有幸可以并肩作戰。
“好,我不喝了。”
“何日是你生辰?”孟簪閑聊了開來,她記得,少年人十八歲總該過得熱鬧些的。
少年卻搖搖頭,“不記得了。”
“以前呢?”孟簪瞥了眼醉倒過去,趴在桌上睡覺的周銘。
“我從不過生辰。”
孟簪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下去。
出乎孟簪的意料,少年卻釋然地朝她解釋道,“我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抛棄了,師父撿到我把我帶回了無花宗,所以,無花宗對我而言便是家,裡面的每一位弟子都是我的家人。”
也許是夜深,到了容易傷感的時間了,孟簪聽得鼻頭一酸,她無法安慰少年的過去,也無法幫助少年什麼。
“師姐的生辰在何日?我聽說,過生辰都是要送禮物的。”
孟簪手中的酒杯泛開了一圈圈漣漪,杯中倒影的少女紅了眼眶,少年趕忙掏出手帕遞給孟簪,關心道,“師姐怎麼哭了?”
對于少年的不解,孟簪接過手帕擦了擦淚,“沒什麼,方才想到了一些難過的事情。”
“說不定我可以幫助師姐。”
“你幫不了師姐,有些淚自己得自己流,有些苦自己得自己吃,有些黴還是得自己倒。”孟簪最後以一句話總結,嚎啕道,“我這悲苦的命喲!”
謝赴星:……
不遠處将一切收入眼底的李家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目光中的仇恨如炬。
“他們和玉垚的死脫不了幹系。”
領頭的人冷笑道,“我要讓他們給玉垚陪葬。”
謝赴星好似察覺了什麼,往那個方向看了眼,隻是,他擡眼間仿佛方才的人影隻是自己的錯覺。
他看着喝得爛醉如泥的兩個醉鬼,無奈地撫了撫額頭,本想着讓柳拂雲少喝點,沒想現在自己要一拖二了。
真是令人頭大。
“師姐,不準喝了。”謝赴星一把拿過了孟簪手上的酒壺和杯盞,“再喝你連人都認不得了?”
不想,少女咯咯地笑了,染有紅暈的臉龐擡頭,那雙有些濕漉漉的,此刻顯得格外無辜的眼眸掠過謝赴星,突然眉眼彎彎,笑了開來,露出兩個梨渦,語氣堅定,“我認得你的。”
下一秒,謝赴星便見她雙手支着腦袋,認真而又執拗道,“你是我的心上人。”
面對孟簪赤忱的告白,謝赴星匆忙地扭過了頭,下唇抿得緊緊的。
也許是那雙眸看向謝赴星時太過于坦誠而又直白,熱烈純粹的愛慕宛如飓風掃蕩,謝赴星下意識移開了視線,不敢直視這樣的一雙眼眸。
月亮撥開烏雲,不遠處的喧鬧傳來,少年冷冷吐槽的聲音落下,“果然是個醉鬼。”
可不嗎,都把自己認成喜歡的人了。
謝赴星認栽地歎了口氣,一左一右各架着一個人往客棧的方向走。
月光輕撫,三人的人影被拉得很長,很長,宛若夜幕窺探不到的盡頭。
不盡的月色缭繞,看不見的危險在遠處肆意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