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似閉着眼,其實是沉入自己的破碎靈府中,稍做調養,才能勉強緩适一下那種靈根緩慢皲裂的痛苦折磨。
那得有多疼呢?
或許用現代醫學的形容,跟神經性疼痛有關,藥物都解決不了。别的疼痛睡着了是可以緩解的,但這種神經性疼痛像埋在骨頭裡的跳動,摸不着、碰不到,根本緩解不了,人是完全沒法睡着的,會突然像觸電似地把人打醒,在疼痛的淵海裡反反複複翻騰,無有盡頭。
換成普通人,很容易抑郁,甚至産生想死的念頭。
當人無法沉睡時,最好的恢複機會就沒了,持續性地失眠、無法入睡,是對人體的巨大損傷。這條放修士身上或許好點,但靈府是修士的根基,靈根的損傷等同于革了修士的命。
其實還有個辦法,就是把靈根徹底挖掉,就不用再受其折磨,但那就徹底輪為一個普通人,從此以後與仙道無緣,接受生老病死,不足百年的人生。
不可能。
蕭瀾辰甯受冰火雙靈根的對峙之苦,三十多年,也沒想過要挖去靈根做凡人,現在更不可能。
阮紅琳的靈府也有裂痕,但因為時間已久,她已經習慣偶時的疼痛。
姚詩薇得知後,心下驚異,也更佩服這個婆婆。平常相處,阮紅琳總是率性灑脫,完全看不出她是有疼在身的。雖然大多數時候可以壓制,但總有犯疼的時候。
“剛受傷時那會兒,疼起來就跟生孩子似的,不過好在生孩子也就那一會兒。這個疼,卻是時不時地來上一道。”
生孩子的疼,據說是人類世界最極限的疼痛。能與之相比的持續性劇痛,就是燒傷類的。
姚詩薇輕輕捋了捋男人散開的發,但不小心就會有幹枯的斷發落下來,灰白灰白的一把。
她趕緊拂下落發,迅速将之藏進了自己的衣袖中。
她爬在床邊,微微仰起視角,看男人平覆的面容,挺鼻薄唇,側廓棱角分明,被窗外的光掬上一層柔軟的絨光,看起來很安詳的樣子。
可是他越是安詳,她就知道他是在裝給她看的。
他輕放在下腹的大手,本來厚實的手掌似乎都被刮去了肉,修長指骨上青筋一條條浮突,纏繞着黑紫的毒紋,她剛剛撫上去,就感覺到他輕微的顫抖。
他應該是很疼的,疼得要攥緊了拳頭去忍耐的。
她用力攥緊了他的手,不覺得手疼,隻覺得心酸,一浪又一浪地快要把自己淹沒。她忙一頭埋進他臂旁,用力蹭了一下。
“咳……”
蕭瀾辰也是真裝不下去了,睜開眼時,他清了下有些幹澀的喉嚨,才輕輕喚了聲。
“小薇,怎麼不多睡會兒?”
以往每日出行,都是他早早醒來,喚她這個小懶蟲。更多時候,都是他看着她的睡靥,早早出門去修煉。而今換成了她看着他,她沒想到心境會是這樣的……
姚詩薇再擡起頭,笑得甜美,“先喝口水,一會兒那個大魔頭就要過來給你撥毒了。”
她遞上早準備好的靈泉水,一邊邀功般地跟他打趣,“我已經跟大魔頭說好了,他給你撥毒,我就讓他們泡鳳藻池,再傳一份修煉玉繭給他的鳥。他就算再不願意,但為了他的鳥,他乖乖點頭了。”
蕭瀾辰看着小姑娘強裝得意的樣子,笑着飲下靈泉,卻仍覺得腹部如灼燒般的疼痛,并未有多少消減。
他強撐着溫和的表情,放下杯子,撫上她的頭,“辛苦小薇了,撥毒之事,我也會跟魔尊大人商量。回頭你隻需得跟雲岚打好關系,從她那裡入手,比起跟魔尊打交道更有效率。而且你們女孩子更好說話……”
姚詩薇眉毛一挑,“你是不是想多了?我找魔尊隻是去幫你解毒的,他答應我也是因為我能幫他緩解雲岚的失憶症。你……不會又因為我單獨去找魔尊,就吃醋吧?”
蕭瀾辰愣了下,臉色肅了肅,“你是我的夫人,獨自去找外男,确實不妥。現在咱們又住在奉府,難免教府中靈仆瞧了誤會,傳出去也有損你的名節。”
姚詩薇面皮一跳,“蕭瀾辰,這都什麼時候,你還有心情說‘名節’啊!”
蕭瀾辰垂眸,“你是我的夫人,我自然很重視你的名節。”
姚詩薇叫起來,“呸!你重的不是我的名節,是你的臉面兒吧!”
蕭瀾辰挑起眼,“都有。”
伸手一把将挺着背、昂着腦袋的小姑娘攬進懷裡,俯身就吻。
靈泉本是甘甜的,但卻滲入了某種腥氣的東西,變得有些鹹澀。
從他的唇齒間一渡渡入她的口中,他大手輕攬着她後頸,無甚力道,而交纏的那一處卻愈發用力深切磋磨,牽出幾絲疼來。
若換了往時她總要驕矜一下,躲避退縮,但現在她閉上了眼,任由他傾盡纏綿。
她探出脖子,仰直了幾分,半個身子挂在床沿,雙手撐着上半身,一點點朝他傾近。
摩噬的氣息愈發熱烈,那股腥氣也愈發濃稠,他突然抽身,大掌撫着她的頭,把她緊緊摁進脖頸間抱緊,長長的呼吸拂過頭頂,她感覺到他在用力地吞咽着喉頭。
她心中愈發酸澀,看着眼前那顫動浮起的大筋,擡手輕輕撫上他側頸,卻不敢再去碰觸那顆小骨頭。
她記得,他說:為夫,也是好面子的。
他不願讓她見,她便不見罷。
“光天化日,白日宣淫!”
“你等二人,有完沒完?”
烏鴉嘴又出現了,兩人忙分了開,回頭便見着謝無涯懷中抱着彩雲雀,還用大手把彩雲雀的小腦袋給捂住了,那小腦袋在男人大掌頭拱來拱去,不滿地“啭啭”直叫,都讓人聽出不能看戲的惱意來。
姚詩薇唰地一下臉紅了,不是羞的,是給烏鴉嘴大魔頭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