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洛水鎮中心時,原本人聲鼎沸的街巷已經安靜下去,隻剩明亮的燈火與小攤上所剩無幾的貨品,昭示着先前熱鬧的景象。
可兩人這次來回至多不過一個時辰,什麼祭典一個時辰就會結束?
且異常不止于此。
比過快安靜下來的街市更反常的,是這次神祀之時的主角之地——
祭壇。
目光從倒地的香爐與熄滅的燈籠上收回,祝昭昭和慕行秋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又各自在對方眼裡看見考量。
兩人直接趕回客棧。
毫無意外的,以往這個時辰或多或少總會有人的大廳,此刻同樣空空如也。
匆忙自桌旁走過時裙擺不小心帶起桌布,祝昭昭下意識掃了眼桌子。
留意到上面吃到一半的殘羹,她開口:“鎮民們似乎是突然離開的。”
“不奇怪。”
順着祝昭昭視線望去,慕行秋意味深長地彎起唇角:“畢竟神突然消失,虔誠的信衆們因此恐慌,再正常不過。”
還有臉笑?
祝昭昭:……
像你這個情況,你怎麼笑得出來的·jpg
懶得搭理慕行秋,祝昭昭背對他翻了個白眼,快步踏上樓梯。
穿過空無一人的走廊,想起臨走前與白月書等人的匆匆照面,一直記挂着解藥療效的祝昭昭,決定去看看他們幾人的情況。
她先停在白月書房門口。
然而擡起的手還未靠近房門,祝昭昭就先聽見旁邊傳來‘吱呀’一聲。
“昭昭。”
白月書從秦之衡的房間探出頭來,朝祝昭昭招招手:“我在這。”
?
看着白月書被薄汗浸濕的鬓角與手中的束縛法器,祝昭昭沉默片刻後開始往後退:“我、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要不明天再……”
她話還沒說完,就忽然瞧見一隻手就搭在白月書肩膀上。
是秦之衡。
從白月書身後探出身,他面色潮紅,氣息不穩:“昭昭。”
噫?!
什麼情況。
見祝昭昭一副震驚到失語的模樣,秦之衡有些不解:“昭昭你為何那副表情?”
“罷了,不論如何你們總歸是回來了。”
他皺眉輕咳兩聲,示意祝昭昭過來:“ 快進來吧,大師兄也一起。”
“你們不在的這段時間,大家出了點事。”
出了點事?
能讓秦之衡都說出這種話,情況肯定已經好不到哪去。心頭頓時一個咯噔,祝昭昭立刻把其他有的沒的抛到腦後,快步走進房中。
剛進門,祝昭昭就聽見一道極其不耐煩的聲音。
“我再說一遍我沒事,你們趕緊把我放開!”
是上官修。
早早就聽見門口的動靜,他盤膝坐在地上,雙眼怒瞪着秦之衡:“你們有那個閑工夫把所有人關一起盯着,還不如管好自己。”
“你以為你現在又好到哪去?”
很快從上官修話裡提取到關鍵信息,祝昭昭扭頭向身旁秦之衡:“大家現在都在這裡?”
“嗯。”
秦之衡說着,有些意外:“我以為昭昭你會更好奇我和月書為什麼要捆住上官兄。”
“這是最不值得好奇的東西。”
一個眼神都沒給地上的上官修,祝昭昭幾步走進裡面,果然看見但凡有落腳的地方,都被其他人或躺或坐地占滿。
察覺到空氣中紊亂的靈力與氣息,她神色漸漸凝重。
雖說心裡早就有答案,但為了謹慎起見,祝昭昭還是選擇親自确認:“之衡師兄,大家都怎麼了,他們為什麼都昏迷了?”
“我們也不知道。”
接話的是白月書。
示意秦之衡回床上休息,她站到祝昭昭身旁:“本來大家都還好好的,可自從祭典匆匆結束,所有人都回來後……”
“他們就突然失控了。”
這倒不在祝昭昭的預估之中:“突然?”
“對。”
回憶被話頭引動,白月書蹙起眉頭:“若是細究,失控的預兆從祭典開始前就已出現。”
得到想聽的回答,祝昭昭立刻接話:“月書師姐你是如何判斷的呢?”
“此事說來話長。”
角落裡閉眼入定的鐘安林悶哼一聲,白月書立刻掃他一眼:“祭典開始前,我與之衡還有鐘安林在一起。”
“那個時候,鐘安林本還隻是與鎮民和其他修士一起談天說地,雖說看起來有些過于熱情,但總歸還算正常。”
她說着,下意識望了眼床上的秦之衡:“而之衡先前雖不及鐘安林那般熱情,卻也随着祭典開始的時間漸近,慢慢同其他人熟悉起來。”
白月書說得确實仔細,但對祝昭昭來說,現在狀态最清醒、也是唯一用了解藥的她在祭典時的全程變化,其實才最有參考價值:“那月書師姐你呢?”
“我?”
聞言先是一愣,白月書很快繼續道:“一開始,我其實與他們沒什麼差别。”
她沉吟:“仔細想來,其實早在兩日前,我的神思就已不太清明,整個人如墜迷霧,也常常想與洛水鎮民待在一起。”
祝昭昭嘗試細化她的描述:“意思是師姐你變得想主動和洛水其他人親近,覺得有些理解他們了嗎?”
“對。”
白月書點頭:“哪怕我謹記師兄叮囑,努力想與他們保持距離,卻還是慢慢被他們吸引,覺得若同他們一起生活,未嘗不是好事。”
“雖然發現心中生出這種想法後,我一直努力靜心明思,可如今仔細回想,那種抵抗并不管用。”
“我還是一點點被洛水感染。”
說這話的時候,白月書輕垂眼睫,神色黯淡,顯然是覺得自己意志薄弱,枉為修士。
她是不知者無罪,祝昭昭卻很清楚,洛水鎮作為化神期修士耗盡心血打造出來的幻境場,其緻幻洗腦能力之強,就算是同階修士稍有不慎,都會被中招沉淪。
身為金丹期修士,她和秦之衡能在洛水鎮堅持到現在還不被同化,此心智之堅定,早已是同修為修士裡最頂尖的一批。
祝昭昭:還得是男女主。
感慨完,她開始套重點:“清醒?月書師姐你是突然清醒過來的?”
“沒錯。”
白月書顯然也不太明白這是什麼情況:“在祭典時,我見鐘安林與之衡和洛水鎮民太過親密,便想将他們帶離。可我剛接近他們,就感覺一陣風輕拂在我臉上,”
“之後我忽然如突破了修煉瓶頸般,頓覺識海一片明晰,再細細感受便知道,我的神思己經恢複清明。”
“接着祭典開始了。”
“祭鼓響起的刹那,那些鎮民和修士一下将我們包圍起來,圍着我們開始亂舞。”白月書語氣不自覺微肅,這些回憶對她而言并不美妙,“舞了片刻,遠處忽然嘈雜起來,我探頭去看,便見一隊穿着祭袍的人從祭廟方向走來。”
“他們沿街而行,每個人手裡都端着篾盤,盤裡盛滿靈果。所到之處,兩邊的人都會沖上去猛搶篾盤中的靈果,他們卻無動于衷,任由那些人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