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當四周的風起雲湧不存在,祝昭昭側彎着身,橫/插/進小販和慕行秋中間,笑得無比燦爛:“我們是無門無派的散修,聽聞洛水的盛名來這裡遊曆。”
“我爺爺結丹早,”她偏頭挑眉,“容貌便一直停留在年輕的時候。”
周圍隐隐傳來恍然大悟的噓聲。
看看祝昭昭又看看慕行秋,小販說話都磕巴了:“竟,竟然是這樣的嗎?”
“沒錯。”
夜色昏暗,祝昭昭憋笑憋到發紅的臉被藏得很好:“正因為如此,我和爺爺遊曆時,常常會被人錯認為兄妹。”
鐵了心要給慕行秋上點眼藥,她做煩惱狀:“不過其實你也沒說錯,因為我爺爺本就生得風流倜傥,是以我與他四處遊曆的這些年,常常被因青睐他而糾纏他的人,弄得不勝其擾。”
“這樣的事出現次數多起來後,他便總用我,來當推诿的理由。”
小販聽着聽着,自己咂摸出些味道來:“按小姑娘你這意思,你這位……”
祝昭昭強調:“爺爺。”
“哦哦,爺爺。”小販頭點得像撥浪鼓,“還沒拿你當擋箭牌的時候,他和那些糾纏他的人是怎麼……”
“您算是問到點上了!”
祝昭昭差點當場破功笑出聲。
她擺出一副‘你且聽我娓娓道來’的架勢:“最厲害的一次,我爺爺被合歡宗的人看上,想捉回去用以修煉。兩邊你追我趕,硬是跑出了二裡地!”
在小販激動的目光裡,她越說越起勁:“千鈞一發之際,我爺爺猛一個回——!”
沒下文了。
因為慕行秋用禁言術,手動讓祝昭昭閉了嘴。
以一種慢到幾乎像是故意的速度将祝昭昭撥到邊上,慕行秋笑着朝小販微一颔首:“師妹不懂事胡言亂語,還請您不必當真。”
他語氣分明如沐春風,卻讓人無法輕視。
對上慕行秋的目光又觸電般躲開,小販有些語無倫次:“好、好的。我知道了。”
“多謝。”
糖葫蘆交還小販的同時給了他幾兩碎銀,慕行秋靜靜望着祝昭昭剛才站着的地方。
片刻後眸光微動,他在另一個小攤處停下腳步。
*
早在慕行秋和賣糖葫蘆的小販交談時,祝昭昭就已經離開。
也因此當眼尾餘光瞄見身旁忽然多出道白色身影時,她絲毫不感覺意外。
查看小攤物品的手微不可查地一頓,祝昭昭裝作沒看到。
慕行秋瞧着她面無表情的模樣:“生氣了?”
禁言術還在生效,祝昭昭翻了個白眼,沒搭理他。
慕行秋啼笑皆非:“明明是你當着我面胡言亂語編排我在先,我還未生氣。”
“你怎麼反倒生起氣來。”
他不說還好,一說祝昭昭頓時來了火。
誰讓你先多管閑事的?!
你不攔着我拿糖葫蘆,誰有空編排你?
居然還上大禁言術!
輸不起就别玩好嗎?!
越想越氣又說不了話,祝昭昭幹脆怒瞪慕行秋,以求達到将他盯出兩個洞的洩憤效果。
和祝昭昭大眼瞪小眼半天,慕行秋忽然掩着唇移開視線。
敏銳察覺到他唇邊弧度的祝昭昭倒吸口涼氣。
這家夥竟然還敢笑!
面色大變的祝昭昭放下手裡東西就要給慕行秋一點教訓。
趕在她捏緊拳頭前,慕行秋擡手朝她喉間一點。
頓感一股涼氣直沖咽喉,祝昭昭輕咳兩聲,好歹停住了動作。
她冷哼一聲,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小攤上的小玩意。
等了半天也不見祝昭昭有開口的意思,慕行秋好笑:“不說點什麼?”
祝昭昭聽得差點翻白眼。
笑話,你讓人閉嘴就閉嘴,你讓人說話就說話?
美得你。
直接把慕行秋的話當耳旁風,祝昭昭打定主意當他是空氣。
但她的主意沒有維持太久。
耳旁忽然傳來一聲歎,下一秒,祝昭昭餘光瞥見抹濃重的色彩朝自己靠近。
順着那抹色彩扭頭,她正對上一個面具。
并不精美的面具邊緣,是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略微蒼白的皮膚與濃墨重彩的面具兩兩對比,顯得分外鮮明。
讓人平白生出種割裂感,本能地覺得這隻手上,不該出現這樣濃重的色彩。
抿緊唇,祝昭昭靜靜瞧着那面具。
“方才阻攔你拿糖葫蘆,的确是我考慮欠妥。”
他一字一句都慢而認真:“你雖總喜歡與我唱反調,但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卻從未犯過錯。相反,如果不是因為你的提醒,我也許至今難以徹底察覺洛水鎮的玄機。”
“所以某些無傷大雅的事情,你一定也能處理好。”
“是我太過多慮。”
慕行秋垂眸:“抱歉。”
一片嘈雜聲裡,他并未刻意提高的話音引不起周圍人的注意。
卻讓祝昭昭聽得分明。
可她依舊沉默。
因為客套話都被忘在了腦後,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隻是一言不發地,從慕行秋手中接過面具。
張張口,祝昭昭本想至少說聲謝謝。
可話音将要出口的瞬間,天邊卻升起一朵巨大的煙火。
一朵接一朵,煙火炸開的聲音連作一片,連綿不絕。于是那聲謝,也理所當然地被淹沒。
取而代之的,是人群裡響起的,浪潮般的歡呼聲。
是神祀之時,真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