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對方是薄祁聞,她就根本不在乎。
是被薄祁聞點出來,她才發覺剛剛自己的行為有多大膽。
能和薄祁聞相親的女人,權勢地位肯定都不差,真惹怒人家,回頭免不了找她麻煩,再鬧到薄祁聞家裡去,她連工作室都待不了。
薄祁聞自然比她高瞻遠矚,什麼事一眼就能望穿。
順着她的話往下說,也是為了保她。
總歸是心軟,薄祁聞從容不迫道,“不過也沒什麼,左右工作室人這麼多,她不知道你是誰。”
頓了頓,他不屑又涼薄地笑,“早點讓她認清現實也好……我這個年紀,養個女人不也挺正常。”
那時溫燃太過稚嫩,根本沒看出他眼中的自嘲與無奈,話說這麼多,她隻抓住一個重點——養個女人也正常。
腦中神經好似忽然被麻痹了一瞬。
溫燃聽到自己虛浮的聲音,“你有女朋友了?”
這下換薄祁聞微微一怔。
反應過來,喉間溢出一絲好笑,男人眼眸漆邃如淵,一副教育的眼神,“我記得你小時候語文成績挺好,怎麼現在悟性這麼差。”
前言不搭後語。
溫燃花了兩三秒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薄祁聞玩世不恭地扯扯嘴角,“還是說,你也覺得我該找一個?”
這話像潮水,把溫燃心中火苗淹沒。
她說不出話。
薄祁聞倒是無傷大雅的,端起茶杯姿态雅緻地飲了口茶,不鹹不淡道,“我倒是想。”
他話裡究竟多少玩笑的成分在,溫燃琢磨不透,她隻知道心情像坐了個過山車,從高處跌到谷底。
剛巧有人給薄祁聞打來電話。
約莫是他們圈裡人的局,薄祁聞沒什麼興緻,不留情面地拒了。
緊接着第二個電話打過來,似乎說到他感興趣的事,薄祁聞眼神稍滞,終于聚了焦,言語譏诮,“你親耳聽他說的?”
這一問,溫燃認出了對面的說話聲。
那副标志性的公鴨嗓,常年泡在紙醉金迷生活裡腌入味的吊兒郎當勁兒,除了白萍生沒有第二個。
他興沖沖說了什麼,薄祁聞涼涼地笑,“你倒會拿我撐場面。”
白萍生聲音忽大忽小的。
到後來,溫燃就隻聽到一句清晰的——這夜場的妞兒賊他媽辣,你快來。
她莫名就想到薄祁聞剛剛那句“我倒是想”。
思緒紛沓間,電話挂斷。
溫燃看向薄祁聞,“要走了?”
“一點雜事。”
薄祁聞眼中并無兒女情長,起身居高臨下地看她,濃長的眼睫像鴉羽,“怎麼,想在這兒加班?”
溫燃哽了哽,面無表情地拒絕,“不想當你們資本家的免費牛馬。”
薄祁聞被她逗破功,抖着肩膀笑了下,眼神近乎縱容,“德行。”
“……”
溫燃在他注意不到的瞬間,淺淺彎了下嘴角。
那晚,薄祁聞特意等溫燃換完衣服,才把她帶離工作室。
第二次和他坐同一輛,溫燃心境有種微妙的不同,最起碼這次沒那麼緊張。
薄祁聞酒意散得差不多,用平闆抽空看了封英文郵件,随後才想起兩人上一次在車上不愉快的經曆,頭也不擡道,“有件事還沒問你。”
“什麼?”
浮光掠影在薄祁聞那張骨相立體的俊臉上閃過,他偏頭看向溫燃,耐心正濃整的樣子仿佛帶着蠱,“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沒想到他問的是這件事。
溫燃一雙清白的眼含蓄地看着他,“如果我說從一開始,你會生氣麼。”
“生氣倒不至于。”
薄祁聞态度無可無不可,“就是挺好奇——”
他掀眼,眸色寂靜而深邃地望着她,隐約笑了下,“這孩子怎麼不會叫人。”
被他那張出塵脫俗的臉煞有介事地端詳着,溫燃又有些招架不住了。
她垂下眸避開他的目光,“您一開始不也沒認出我麼,而且也沒那個必要,萬一您真不認得我了,多尴尬。”
一會兒您一會兒你的。
還挺不好伺候。
薄祁聞往後松弛一靠,語氣淡淡,“你都不問怎麼就能确定我不認得你。”
“不過,”男人緩慢眨眼,笑了下,“小姑娘長成大姑娘,又這麼多年沒見,你得原諒我。”
居高臨下者,談不上有誠意的道歉,卻能把人詭異地說服。
溫燃默默提上一口氣,認真看他,神色有種類似小動物的柔軟,“那你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便利店吧,”薄祁聞不緊不慢地回憶,“那天下雨,司機下去買水,你給他結的賬。”
然而說的再細緻,溫燃也想不起來,“那你認出來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薄祁聞反将她一軍,“你都不認我我為什麼要認你。”
商人的讨價還價向來有一套,溫燃不是對手,沉默了。
或許是她這刻無語的樣子太有趣,又把自己放到長輩的位置上,薄祁聞一時丢掉分寸,蘊涼的指尖輕挑了下她小巧圓潤的耳垂作為“懲罰”。
“那次下車呢,我哪兒惹你了?”
這一碰,溫燃如遭電擊。
突然意識到,他雖清風霁月,可玩世不恭與浮浪也是他的另一種底色。
他總歸是個男人。
極有權勢和魅力的男人。
溫燃一瞬肩頸繃直,偏偏下一秒就跌入男人漆深似海的眸。
夜色靡靡,薄祁聞凝矚不轉地看着她,侵略性強到攝人心魄,“說話。”
距離過近,一呼一吸間都是他身上清幽好聞的男性荷爾蒙,以及一點讓人意亂情迷的酒精氣味。
溫燃想到昨晚她在睡夢中牽過薄祁聞的手,醉酒時被他環繞的擁抱。
雙頰泛起紅暈,這一刻,她眼中渴慕如同夏天鼓噪的風,也隻敢在暗夜纏上他的目光,袒露自己的非分之想。
咽了咽嗓,她說,“因為,我覺得你在護着鄭新柔。”
料到是這個答案。
薄祁聞不意外地勾唇,分明是對世俗漠然的一雙眼,此刻卻盛滿慷慨溫情。
“那現在呢。”
飛泉鳴玉般的磁嗓循循善誘,他眼裡是種東方男人才會有的柔腸韻味,“知道我護着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