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權貴裡不可企及的高山白雪,是她夠也夠不到的月亮,是剛剛在别墅裡,解救了她,再問她一句“也知道害怕”的薄祁聞。
那一瞬間,溫燃心跳近乎停擺。
她不知道自己在用什麼樣的神情回望他,或許狼狽不堪,或許彷徨無助,更或許是赤.裸.裸的期艾。
相比之下,薄祁聞仍舊從容端矜,就這麼隔着雨幕,輕描淡寫地端量她,像在端量一隻風雨飄搖又無家可歸的雀。
周擎執傘走到她面前,溫和一笑,“先生說了,可以送您一程,要上來嗎?”
那把傘真的很大。
大到遮擋在頭頂時,體溫都回暖幾分。
溫燃沒崩住打了個小噴嚏,再度看向薄祁聞,眼神幾分難以遮掩的窘迫感恩。
薄祁聞淡淡一彎唇。
儒雅俊美得讓人心旌搖曳。
像童話故事裡慈悲的神。
溫燃按捺住心跳,随周擎上車,剛要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薄祁聞又道,“坐到後面來。”
那聲音很清淺。
夾在嘩嘩雨聲中,纏綿似的不真切。
周擎微微一愣。
溫燃也停住了手。
她看向薄祁聞,薄祁聞卻不再看她,視線重新低垂下去,看向手中的企劃案。
後來還是周擎上前,幫她拉開後車座車門,示意她上去。
溫燃隻能紅着耳根坐到薄祁聞旁邊。
動作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身上的雨水,弄髒薄祁聞的座椅和他的人。
可再豪的車,車内空間也就那麼多,溫燃躲也躲不掉。
薄祁聞就在這會兒掀眸,輕輕觑了她一眼。
隻見溫燃脊背挺直,雙手拘謹地搭在雙膝上。
蔥白的指尖攥着那隻印着工作室logo的包裝袋和手機,幾縷泛濕的碎發貼在額前,眼濕漉漉的。
察覺到薄祁聞的目光,溫燃略微側目,赧然着神色,輕輕颔首,“謝謝先生。”
那樣子,倒有幾分不敢瞧他。
這會兒倒像從前那個怯生生的小姑娘了。
薄祁聞嘴角淡淡一勾。
等溫燃捋順呼吸時,男人幹淨修長的手,已然拿出深藍色格紋帕子,遞到她眼前。
“擦一擦。”
平常的語氣,平淡的幾個字,落在溫燃心上,卻像火灼燒一般。
她下意識想吐出一個"不"字。
可轉眼又醍醐灌頂,覺得眼前自己的樣子着實狼狽,再拒絕,反倒顯得小家子氣,上不來台面。
薄祁聞應該不喜歡這樣的人。
腦中蹦出這個想法,她擡手把帕子接了過來。
光是肉眼瞧,就知道是上等布料,更别說上手摸。
特别的是,帕子邊角除了印着奢侈品牌的logo,還有一個刺繡的“聞”字。
溫燃喉嚨輕咽,不自覺又重複一遍,“謝謝先生。”
話落,換來男人一聲戲谑輕笑,“你見我是多沒話說,上車到現在翻來覆去說謝謝。”
“……”
溫燃肩膀微塌,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局促。
她不知所措地看向薄祁聞。
薄祁聞也在好整以暇地看她,男人眼眸深邃,似笑非笑,好一雙多情又薄情的桃花眼。
溫燃心念微蕩,收回目光,用帕子擦身上潮濕的雨水,老實巴交說,“見到您太緊張了。”
薄祁聞把企劃書翻到下一頁,悶出一嗓子笑,“見我幾次了,還緊張。”
他那時話裡有話,溫燃參透不了。
她隻是說,“您和其他人不同。”
薄祁聞饒有興味地挑眉,“怎麼不同。”
溫燃說,“您是老闆,是衣食父母。”
她眼神虔誠純粹,不含一絲雜質。
薄祁聞已經很久沒看過這麼玲珑清透的一雙眼,聽到這麼蹩腳生疏的恭維話。
他又被她逗笑了。
旋即若有所思般,指尖不緊不慢地點了幾下平闆,“那傅北宸呢,他對你來說,是什麼。”
男人語氣随意。
态度卻不随意。
溫燃被他問得倏然擡眸,正好跌入男人審視的深邃黑眸。
“鄭新柔你也見識過了,她不是消停的人,”薄祁聞語調不疾不徐,不乏好言相勸,“這樣夾纏不清的關系,吃得消麼?”
到這會兒。
溫燃終于幡然醒悟,他想表達什麼。
并不是真對她關心,而是剛好碰到這麼個機會,替他好侄女讨個說法。
不知怎麼,溫燃忽然就覺得諷刺。
薄祁聞視線朝她身上一撂,發覺這姑娘神色多了幾分乖戾。
男人正欲開口,溫燃卻搶在前頭,不确定地看着他,“所以先生覺得,我是那種夾纏不清,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人?”
車内氣氛一時靜谧無兩。
薄祁聞八風不動地看她。
他總是這樣的,不說話,隻看着你的時候,像深沉的海,靜默的湖,讓你不得不深陷其中。
溫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急于澄清,急到眼眶紅了幾分,可那張青澀稚嫩的臉,看起來仍是清冷銳利的。
她輕輕咽嗓,說,“我不是。”
“……”
“我也不喜歡傅北宸。”
或許是這天受的委屈夠多。
溫燃尾音是顫的,眼底也氤氲起霧氣,神色卻依舊堅毅。
她還想再說什麼。
薄祁聞卻像聽夠了似的,頭疼又無奈地輕哂,“不過問一句,怎麼還哭了。”
溫燃被打斷,神色微措。
男人定定瞧她,像是想威懾,又于心不忍,語氣不經意低柔下來,“還是你覺得,我一個大男人——”
薄祁聞眉梢微挑,幾分自降身段的哄,“想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