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不經心,甚至隐忍,一旦爆發,便是毀天滅地。
據說,人之所以尋找另一半,是因為靈魂的不完整。顧雲天的人生,從出生起就被預設了軌迹,不管本性如何,他必須表現得符合人設。
冷靜從容,殺伐果斷,掌控全局。
他是活在框架中的完美人設,是精英教育的成功模版。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被她深深吸引,無論前世,還是今生。
他壓下心中思緒,走到畫架前。兩幅畫很像,畫面精細,細節到位,無論是構圖還是布局,都如出一轍。
顧雲天說:“左邊的是你的,右邊的是悠悠的。”
“咦?你怎麼看出來的?”
葉微瀾跳下沙發,來到畫架前,“我覺得兩幅畫都一樣啊!”
“因為悠悠畫的比你更有意境。”顧雲天笑着說,“你看悠悠畫面上的花瓣飄舞,再看你自己的,你畫的太工整了,比機器人還像機器人。”
葉微瀾歎氣:“怪不得,上周我把悠悠仿照我的畫作交上去,老師一眼就看出不是我畫的了,要我重畫。”
顧雲天安慰道:“其實你畫的也不錯了。不要和悠悠比,我很早就知道,它比人類還要感性,還像人類。”
小機器人圓圓的腦袋上劃過一道優美的藍色弧光:“謝謝你的誇獎,顧雲天。”
葉微瀾想起另一件事:“說起作業,社會史學的老師布置了本學期的論文,關于天城的移民政策,你給我一點建議?”
比起普通人的瞎猜,決策者的意見當然最有說服力。
“哦?”顧雲天擡眼,“這個話題其實沒什麼好議論的,天城限制移民,因為資源有限。”
葉微瀾:“我知道。老師發的參考資料中提到,每年天城都會在天網上進行民意調查,其中一項是,是否支持政府限制移民政策,百分之九十二的天城人都選擇了支持。而另一方面,每年有十幾萬份來自聯邦的移民申請,其中相當一部分,是因為政治迫害。”
顧雲天:“天城和聯邦有協議,不可以收留□□。其實對高級人才,天城的移民局有綠色通道,隻是對那些人來說,聯邦的待遇或許更好。真正想移民的是普通低級别的公民,他們被聯邦的等級制度壓榨,過着機器一般的生活,所以向往天城。”
葉微瀾:“其實我感興趣的是,百分之九十二的天城人都反對移民。”
顧雲天:“可以理解,因為移民的湧入,會占用城市資源,花費納稅者的金錢,還會影響勞動力市場。”
葉微瀾的目光投向窗外的藍天,“同樣的道理,即使聯邦高層同意接收荒原移民,也會遭到聯邦普通人的強烈反對。”
她回眸,微微笑了,“你看,人性就是這麼有趣,稍微過的好點的人就會對不如自己的人形成鄙視鍊,天城人鄙視聯邦人,聯邦人鄙視荒原人,荒原人鄙視污染地深處的人。我決定了,就把這個作為論文主題,因為老師要求我們聯系人性,進行深入剖析。”
顧雲天有些說不清心頭滋味。
她現在生活優越,被他精心呵護,卻還是沒有忘記荒原上的那些人。
或者說,以她的性格,她是不會忘記的。
“怎麼啦?我的論文主題不好嗎?”見顧雲天不吱聲,葉微瀾問。
“沒有。”顧雲天笑了一下,“隻是在想,你的老師真是個人才,我身邊還缺一個政史方面的高級幕僚,不知能不能請的動他。”
“想挖牆腳啊?”葉微瀾笑着說,“那你趕快去挖吧,我就不用交論文了!”
聽,這話說的多沒心沒肺。
好像,這世上就沒什麼她真正在意的。
“論文期末再交,不用着急,還是先把繪畫課的作業弄完吧。”葉微瀾看着自己的畫,琢磨道:“右側還有一片空白,再加點什麼吧。”
她的目光瞅到了一旁的鋼琴,頓時有了主意,把顧雲天直往鋼琴那邊趕。
“你坐在鋼琴前,擺個樣子,我再畫個彈鋼琴的少年。”
葉微瀾讓顧雲天坐下,把他的雙手放到了黑白琴鍵上,指揮道:“嗯,就這樣,手腕再擡起一點,我看别人就是這麼彈鋼琴的。”
顧雲天哭笑不得:“我可以真彈嗎?”
“你會彈?”葉微瀾雙眼放光:“怎麼沒見你彈過,我以為鋼琴就是一個擺設呢!”
顧雲天無奈歎氣,因為他真的很忙。每周末好不容易抽身來這裡,還要随時應付工作。和她獨處的每一分鐘,他都格外珍惜,所以沒想到彈鋼琴。
他雙腕微擡,十指落在琴鍵上,湊出一串優美流暢的音符,這是一隻古老的曲子——《愛之夢》。
葉微瀾一邊欣賞着現場演奏的鋼琴曲,一邊在畫作上添加上鋼琴和彈琴的少年。她一向不善于畫人,這次也不例外,簡單的幾筆勾勒出側面輪廓,連臉都沒畫。
她重點勾勒的是他的手,潔白的手腕,修長的手指,優雅而又從容。
禁不住想起,她最初接觸他手指時的感覺,冰涼細膩,猶如上好的冷玉。而如今,他的手指,幾乎遊走過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