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有些自責。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完成，紀雲辰作為主創，平時負責的已經夠多了，除了專業上關于遊戲設計的内容，在包括和資方溝通、項目的推廣宣傳等行政上的事務基本上也完全落在他的頭上。

和他相比，自己每天隻用對着那些遊戲片段研究。

她的工作，幾乎不需要和人打交道，實際上許之言也是這麼做的，隻保留必要的社交。

如果不是因為還有些遊戲上的問題，依她的性格，恐怕也會一并避免和紀雲辰有所接觸。

她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那些被自己刻意回避的接觸，會給别人帶來額外的工作。

和麻煩。

眼前的人有些垂頭喪氣，不知怎的像是打了蔫兒。

紀雲辰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道：“怎麼了？”

頭頂被覆上溫熱的觸感。

人啊，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

原本隻是一點點難過和委屈。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也能自己消化。

一旦被安慰和關心，就像撕裂了一個小口。

那些糟糕的情緒就再也壓不下去了。

拼命想憋回去，眼淚卻像是有了逆反情緒，狠狠地沖出眼眶，她哭得連聲音也斷斷續續：“對……不起……，讓你做了……這麼多。”

仿佛自己的那句話是導火線。

許之言淚眼汪汪，眼尾也蔫兒似地向下垂，不停地向他道歉，像是壞掉的玩偶娃娃。

紀雲辰一時間慌了神，有些手足無措。

“你别哭”，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上前一步，“這把我整不會了。”

印象裡她沒有在自己面前這樣哭過。

偶爾有過幾次心情不好，也隻是一個人蜷在沙發上發呆。

會流淚，但不想被人發現。

有一次他沒注意，隻是去客廳接杯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女生慌忙地用手背擦掉眼淚。

她似乎不習慣在他的面前完全展示自己的情緒。

那些糟糕的歇斯底裡。

這麼一想，哭了好像也不是壞事。

“嗚嗚……對不起……”許之言的混亂狀态還在持續。

湊近看才發現，女生纖細的睫毛上挂着淚珠，像是陽光下晶瑩的琥珀，淚眼汪汪地眸子，看着他時帶着幾分茫然和無辜。

讓人生出想要保護和占有的欲望。

他輕輕摸着她的耳側，身體不自覺靠近，撫在毛茸茸腦袋上的手帶了些輕微的力度，往自己身體一側稍帶了些。

這時如果有某個不識趣的人在門口撞見。

便會看到這樣一幕。

男生低頭，柔聲安慰着懷裡泣不成聲的女生。

并沒有打斷她的情緒，而是任由許之言毫無顧忌地宣洩了幾分鐘。

哭得有些累了，她揉揉眼睛，抽出身來，分給他一個眼神：“我……是不是又耽誤你時間了？”

大約是剛才被捂在懷裡，有些缺氧，女生的臉頰透着一些芬，眼淚沒有完全擦幹。

紀雲辰垂眸，伸出手揩去她眼角的淚珠，沒有回答，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

“你覺得好過點嗎？”

男生的指腹帶着摩挲的粗粝，透過毛孔滲進略比自己高的體溫。

許之言後知後覺地點點頭，吸了吸鼻子，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接下來……需要我做什麼？”

很難說那時自己在想什麼。

不知是不是因為哭得時間有些就，感覺腦袋有些暈，像是缺氧。

不知什麼時候，有個想法在一團迷霧的腦海裡由遠及近。

慢慢清晰、堅定。

不能再讓他單打獨鬥下去。

女生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惹得紀雲辰有些好笑。

他輕聲道：“就按你面試那次的介紹來就行。”

“隻是把受衆換一下，學生的話如果趣味性能多一點會更好。”

面試的情景曆曆在目，她那次表現确實不錯，無論是那天的投資人還是今天坐在台下的學生，大部分受衆最初都幾乎沒有聲效的概念。如果說拜影視劇所賜，還至少有一部分觀衆會知道配音演員，也了解演員并不是都會用自己的原聲。

那麼拟音，則是一個比配音還要小衆的領域。

大部分人，或許都會認為電視劇、電影、遊戲裡那些聲音，都是拍攝過程中實錄出來的，後期的作用隻是提純，将現場環境嘈雜的背景音的影響盡可能消除，很少有人會想到，他們所聽見的聲音，可能是一個和它八竿子打不着的物體發出的。

這樣一個幾乎全新的陌生領域，第一次介紹時，還是以激發受衆的興趣為主。

紀雲辰之前看了不少紀錄片，也記下了一些常用的音效模拟場景，雖然有所準備，但自己也并不專業，演講涉及的内容大多淺嘗辄止，他也有些發愁。

不過她來，那就不一樣了。

“沒問題”許之言猛地拍了好幾下胸脯，“咳……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類似宣講會那種東西嘛，我懂，之前路演宣傳的時候我也參加過，也算是勉強有些經驗，那我就自己發揮啦？”

拍得力氣有些過大，許之言忍不住咳了幾聲。

紀雲辰笑着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嗯，好，那我就交給你了。”

“保證完成任務！”

階梯教室門口，左茜正向樓梯處張望。

在看到熟悉身影的那一刻，她拼命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