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越想睡覺,似乎壓力就越大,盡管大腦已經一次又一次地發出指令,但是那些掌管睡眠的神經元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原以為情況會随着高考的結束而改善,直到上了大學,她才發現情況似乎越來越糟糕。
她的睡眠很淺,淺到同宿舍的室友隻是不經意間翻了個身,或是捏了下塑料袋,都能輕而易舉地将她從脆弱的夢境裡拽出來。
她不是沒有試過戴耳塞,但事實證明那玩意兒對真正失眠的人來說壓根沒用。
真正失眠的人,不是不想睡覺。
而是明明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那些中樞神經卻仍然維持着時速120碼字在高速路上奔馳。
睡不着的時候許之言不會強迫入睡。
她試過,适得其反。
所以後來她學會,再睡不着就幹脆不睡了,還不如挑些自己喜歡的電影看看、耳機裡放些喜歡的歌。
室友們不能理解,不可避免地鬧出些動靜,她們多多少少有些責備。
漸漸地,許之言的話越來越少,和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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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開被子一角,将鞋脫在床旁邊,屈着膝蓋爬上去:“那我,先睡了?”
床被拽得有些緊,微微地有些發皺。
紀雲辰側身躺了下來,無處安放的大長腿架成了個圓規,遠遠地看像是隆成了座小山。
沙發上光秃秃的,沒有靠枕也沒有床被,紀雲辰從行李箱裡抽出件黑色外套,搭在身上,就當床被了。
心裡突然湧起莫名的愧疚。
“紀雲辰”,她邊說邊手腳并用地爬了幾步。
“嗯?”
“你要不還是蓋點被子吧,這樣容易着涼。”許之言很快爬到床尾,一腳跨上沙發,用力扯住被子往紀雲辰身上拽。
女生纖細白皙的腳跨了上來,紀雲辰下意識縮了縮腿,直起身來。
倏地,腰以下的部位被蓋住,棉被似乎傳來某種溫熱。
紀雲辰瞥了一眼。
沙發的空間不大,應該是剛好能容納的兩人沙發,本來紀雲辰一個人就夠嗆,現在她坐過來,位置顯得更窄了些。
直起身來的紀雲辰,和她不過幾拳的距離。
她拽的有些用力,像是緊張,一個勁地把被子往他身上送,原本剛好蓋住床頭處靠枕的被子,瞬間便溜下去大半。
他覺得有些好笑。
“好了”,他按下女生慌忙的手,柔聲道,“我還不準備過冬”。
視線裡突然出現的比自己大一号的手掌,疊在上面,皮膚相接觸的觸感刺激着神經,突突地。
她飛快抽了出來,逃也似地跨過沙發,三兩步跳到床頭,拉開被子鑽了進去。
“那那那……”
“晚安。”
他輕笑了聲,淡淡說道:“晚安。”
晚安似乎是個很暧昧的詞。
小學時,那時正流行非主流。Q.Q空間裡到處都是殺馬特的頭像,女生統一披發,遮住大半張臉,厚厚的劉海紮着眼睛,眼妝往往畫得和熊貓的黑眼圈一樣誇張。
那時非主流有各種各樣的語錄霸屏空間,似乎哪個訪客來不留下幾句就虧了。
她曾經看見過一條留言,内容是簡單的兩個字。
“晚安。”
她滑動着鼠标往下翻了翻,偶然進的一個陌生空間,留言的人似乎每天都會來,每次也隻有兩個字。
“晚安。”
從來沒有多餘的話,許之言忍不住好奇往後翻了幾頁,才發現原來這個習慣已經持續了一年。
有時是晚上八點,九點,到後來是十點,十二點。
那是個開放的公共空間,好友是列表裡記不太清的人。
有些忘了。
每天逛逛那個空間,似乎也成為了自己的習慣。
空間的主人從來沒有回複過他的問候。
一年的時間裡,一條都沒有。
不知道他們在現實生活裡有沒有交集,還是說隻是純粹的陌生人。
像是在她的心底下了一個鈎子。
想知道空間的主人會不會在哪一天突然有了回應。
心底竟然也會生出些莫名的期待。
她不記得這樣看了多少天。
隻記得有次深夜裡睡不着,百無聊賴點進去,才發現置頂的那條留言,竟然與與衆不同地多出了一條。
在“晚安”的留言下,顯示着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回複。
“wanan”
沒有多說什麼。
從被回複的那天起,許之言便再也沒有看到晚安的留言。
後來她上網查了查,想弄明白“wanan”是什麼意思。
敲下回車鍵,屏幕裡跳轉出的第一條搜索結果。
wan——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