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電話什麼時候被挂斷的，自己後來和徐意說的，她有聽到嗎？

電話長久地響了一陣後，聽筒裡傳來冰冷的女聲——“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他一面找，一面撥出第四遍電話。

終于，響了兩聲後，滴——滴的提示音消失，“之言，你在......”，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手機裡傳來毫無感情的電子音——“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被挂斷了。

很快，微信提示跳出一條新消息。

那個可愛的柴犬頭像，後面接着句話。

【之言：我們分手吧。】

***

幾乎是秒回。

【雲辰：在哪？】

她不想回，把手機背過面去，掌心傳來嗡地震動。

她愣愣地看了半分鐘，拇指停留在正中央的滑動接聽鍵上。

持續不斷的震動表明打電話的人很執着。

就在快要自動挂斷時，許之言猶豫着滑開接聽鍵。

她輕輕地說：“喂。”

“你在哪？”簡單的三個字，語氣很冷，聽不出情緒。

許之言擡頭看了看，原本生物園的樹林和草叢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褪去了些，前面是寬闊筆直的馬路。

微微擡起，帶着些坡度。

不知不覺走這麼遠了。

竟然走到了當時騎單車的地方。

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緩，答非所問：“紀雲辰，我是認真的。”

“我們分手吧。”

紀雲辰将手機夾在耳邊，一面向前走一面四處搜尋。

就在許之言跳過他原本的問題時，下一秒，男生深邃的眼神裡映出不遠處女生的模樣。

棕色卷發的女生緩緩蹲在一旁的石子路上，抱着胳膊，小半邊臉露出來——眼淚很是兇猛。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許之言，低聲道：“理由？”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感覺，他們或許真的會分開。

許之言的心思很敏感，雖然在他面前努力維持着不太在意的樣子，但是很多時候會沉默。

因為是導員的關系，除了實習，紀雲辰在校的主要工作便是為學弟學妹們排憂解惑——盡可能地回答他們的問題，然後在輔導員介入前幫助解決。剛升大一的學妹本來就對學長的身份有着美好幻想的憧憬，再加上紀雲辰是學校風雲人物，自帶熱度，有不少小學妹，三天兩頭地上校園表白牆發帖。

他沒放在心上，後來有些時候，自己的書包會被塞進各種東西——情書、巧克力和娃娃，一把拉開拉鍊，他總是皺着眉頭，拿起粉紅色的卡片下意識想要找垃圾桶。

許之言總是會第一時間搶過，将它平整展開，放在他的面前：“女生的心意，是很珍貴的。”

“即便不喜歡，她也會希望你能夠了解，喜歡一個人的心情。”

許之言對信的内容沒興趣，隻把空間留給他，後來偶爾幾次吃起晚飯時，她會沒頭沒腦地問一句。

“紀雲辰，你為什麼會答應我的表白啊？”

......

風把他拉回現實，電話裡，許之言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雖然極力掩飾卻藏不住地小聲哽咽：“紀雲辰，你知道嗎，我真的很讨厭和你在一起時的我自己。”

“不聰明，和漂亮也不沾邊，放在人群裡三天就能被忘得一幹二淨，你說實話，大一把我送進校醫室的時候你是不是根本不記得我是誰？”

她頓了頓，深吸了口氣，問道：“你還記得，我問你為什麼會和我在一起嗎？”

紀雲辰思忖片刻，很輕地皺了下眉：“記得。”

她無奈地笑了笑。

“我有時覺得，自己和她們并沒有什麼區别。”

“誰？”他沒有反應過來。

“那些喜歡你的人，學妹，還有像徐意一樣優秀的女生。”

她繼續說道：“雖然優秀和我沒什麼關系。但有時候也在想，自己明明是那麼普通平凡的一個人啊，像所有想靠近你一點點的學妹們一樣......本該是她們中的一員......”

“為什麼.....我找不出理由......我讨厭這樣的自己，更讨厭懷疑自己，你知道嗎？”

“明明在遇見你之前，我就已經是這樣的人了。”

“明明在遇見你之前，我也是會覺得自己還不錯的人。”

紀雲辰沒有說話，隻安靜地聽着電話那頭的人發洩着她無處安放的情緒。

她哭得斷斷續續：“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我其實一點也不喜歡參加比賽，如果可以我隻想窩在房間裡好好配我的音，不想和任何人打交道，這樣很奇怪對不對？但我就是這樣的人啊......”

“孤獨、古怪、不合群。”

“但就為了站在你的身邊，為了有一天，别人也能稱贊一聲說，原來你的女朋友也這麼優秀啊，為了不讓别人覺得你選擇我并不是将就，不會為錯過其他更好更優秀的人而遺憾。”

“就為了這些虛無缥缈的印象。”

“紀雲辰，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