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落在耳廓,像是忽地把她拽至身邊,若有若無的柑橘香氣鑽進鼻腔。
許之言擡頭,跌進那懶怠的眼眸裡。
他總喜歡這樣,一聲不吭地站在面前,自作主張地靠近。
許之言踮腳将轉椅滑出去些,保持距離,回答:“不太清楚。”
她說的是實話。
還是那天差點和婁帆爆發世紀大戰才第一次知道冰夏這個角色,原以為隻是階段性地出現在某個關卡裡,沒想到還挺重要。
有種無緣由的親近感。
至少名字她很喜歡。
冰夏。
冰又怎麼可能封住夏天,有幾分夏蟲不可語冰的遺憾。
她莞爾一笑,問:“重要嗎?”
輕飄飄的三個字,讓紀雲辰瞬間凝滞住了脊背。沒注意到他逐漸黯淡下去的眼眸,許之言低頭繼續翻着資料。
“怎麼可能真的有被冰封住的夏天。”
女生淡淡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北方飄來,帶着一絲冰冷。
“光是從名字來看,不過是幻影罷了。就算是原型,聽起來似乎也不是太好的故事。”
***
回到房間,許之言任憑自己跌進被褥,茫然地盯着天花闆。
怎麼回來來着?有點忘了。
隻記得她說完後房間很安靜,紀雲辰很長一段時間沒接話,等她把手上資料看完,才發現他低頭似乎在處理手機消息。
哼,問别人問題又不認真聽的家夥。
許之言撇撇嘴,簡單道了個别便從房間退出來。
時間有點晚。
有什麼問題嗎?難道她說錯了?
想起那人到最後都沒什麼回應,胸口莫名有些悶,她嘟囔着翻進被窩,把被子往上拽着蓋住腦袋。
啊。
好煩。
沒有手機,沒辦法設鬧鐘,一整晚都在擔心睡過頭,不想亂糟糟地被人喊醒,她幾乎是維持着半夢半醒的狀态直到早上。
還好房間有挂鐘。
指針過七點,她便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間門,對面的房門大敞着,床被鋪得整整齊齊。空氣裡飄來熱騰騰的食物香味。
看樣子,他又忙活了一頓早餐。
之前她換下的髒衣服直接扔進了洗衣機,後來跑去小鎮一直沒回來,原以為衣服可能會被忘在洗衣機,今天洗漱,打開洗衣機卻發現裡面空空如也,烘幹機也沒有。
就在她作罷準備下樓時,經過紀雲辰房間,忍不住瞟了一眼。
不知什麼時候,隔着書桌和陽台的白色窗幔被拉開,早晨的陽光灑了進來,在大理石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
隻一處有些較大的陰影。
高處的晾衣杆上,晃蕩蕩挂着幾件衣服。
從左至右,依次是她的黑色T恤、黑色長褲。目光繼續向旁偏去。
一件白襯衫,和筆直的黑色西褲。
男生的衣服比女生的明顯大了一号,窗戶沒完全關住,從縫隙裡溜進來的一絲微風輕托起那件薄薄的白色襯衫,向旁邊那件小巧的黑色長褲貼近。
明明是到腳踝的褲腿,這樣襯着仿佛縮了不少水,瞬間成了七分褲。
換上衣服,将黑色西服外套重新用晾衣杆撐了回去,許之言便下了樓。
廚房飄來陣陣香氣,又見那落拓的背影。紀雲辰今天換了件淡米色T恤,窗台邊的陽光照進來,融在他的衣服上,晃得有些睜不開眼。
許之言下樓時,他正挑了筷面條放進嘴裡,聽到腳步聲,他擡頭:“拌面可以嗎?”
“可以,我不挑。”許之言快步走下樓梯,拉開椅子坐下來。
他怎麼每次時間都卡得那麼準?像算準了她的起床時間。
煮面這種事,不好把握。時間稍長了那麼一會兒,面條容易過糊,粘在一起不清爽,時間短往往還沒煮軟,口感偏硬,有夾生感。
換上黑色衣褲的女生,長睫撲閃,剛洗漱完,發絲和臉頰上沾着剔透的水珠,自然的清美渾然天成,像出水芙蓉。
眼睛像黑珍珠一般烏溜溜轉,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打量他。四目相對的瞬間,視線慌忙逃跑。
紀雲辰沒理會,端起水杯輕抿口水。
“那個......”許之言忍不住打破沉默,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你是在生氣嗎?”
?
紀雲辰偏頭,表情緩緩敲出黑人問号臉。
許之言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氣,說:“是在為昨晚的事不開心?”
“抱歉我不是很了解冰夏這個角色,昨晚說的話不太恰當。但我想,對于創造她的人來說,她的意義是非凡的。”許之言誠懇地看着他。
“可能更像是真實存在于身邊的朋友。”
雖然對遊戲涉獵并不多,但是就許之言的工作經驗而言,對角色本身有着沉浸式的代入感并不稀奇。拟音需要高強度的專注力,有時她拿到一條片子,就算不長,隻有十幾分鐘,但是她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豎起耳朵,觀察、傾聽一切可能會發出的動靜,以及物體相互接觸後會産生的聲音。
有時時間久了,她也會在一刹那恍惚,分不清現實和影片。
後來從網上了解到,有些影視劇的演員、配音或者拟音,在項目完成後都需要對角色本身進行長時間的戒斷反應。
長時間的強烈代入,時常讓他們抽離,陪伴角色,或者說成為角色。
冰夏或許也是這樣的存在吧。
對紀雲辰而言,不僅僅是遊戲裡面無足輕重的角色。
突然覺得很抱歉。
女生的臉紅得像是煮熟的基圍蝦,耳尖染上淡淡的粉色。再相遇後他很少直視許之言的眼睛——每次捕捉都會迎來女生下意識的躲閃。
而這一次,她就這麼看着他,雖然也有想要跑路的沖動。
但還是被她摁了下來。
視線交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