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懷念的氣息。
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長而卷的黑發如同漆黑的浪濤般起伏着。地面下陷,建築物被破碎,所有的事物都沉浮在深紅的大氣中。無法被看見的什麼東西在咆哮着。
被發帶束起的金發搭在肩頭。恐怖的重力扭曲着周圍的景象。钴藍色的眼睛裡毫無波瀾。那是看不見月亮的漆黑的谷底。
兩人對峙着。又一次。
在風暴的中央。
“我已經決定了。我要将所有和他的心有關的人全部暗殺。這是我要給予他的幸福。然後,他會和我一起踏上旅途。兄弟二人,暗殺的旅途。如果這一次你仍然想要阻止我,打算折斷我的手腳把我帶回去,我就會攻擊你。和八年前一樣。”
魏爾倫用柔和的聲音說道。他的視線在空中徘徊着。
夜晚的小巷。
迫近的軍隊。
對準後背的槍口。
訣别的子彈。
“——不。恰恰相反,”蘭波平靜地搖了搖頭,“我是來幫助你的,保羅。”
“幫助我?為什麼?”
魏爾倫臉上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他一臉不解地皺起眉頭,再一次将審視的目光投向他曾經的搭檔,阿蒂爾·蘭波。
長長的黑發。寂靜而幹澀的荒野般的眼睛。因為感到寒冷而攏了攏圍巾的習慣性的動作。一切似乎都保持着他記憶中的模樣。但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如今的蘭波的眉眼輪廓要更加成熟,臉色也蒼白得多。
他忽然意識到,即使是超越者,也無法從時間的侵蝕中逃脫。站在他面前的蘭波,已經不是那個年紀輕輕就被譽為歐洲最精銳的異能諜報員的少年。在那雙一直凝望着他的金綠色的眼睛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悄無聲息地改變了。
“因為,想要向你道歉。”
蘭波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用很輕的聲音說,“……不過,隻有道歉的話,大概是無法被原諒的。”
“……道歉?”
魏爾倫一副無法理解狀況的表情。
“嗯。”蘭波的聲音帶着苦澀,“……接下來想要說明的内容,如果換做是過去的我,應該會這樣向你傳達吧。”
在魏爾倫的注視下,他緩緩地擡起了一隻手。那是他發動異能前的預備動作。随後,蘭波維持着那樣的姿勢,一邊對周圍保持着警戒,一邊用嚴肅的口吻對魏爾倫說道:
“保羅,那個研究員應該也在你的暗殺名單上吧。「荒霸吐」計劃的負責人,那場爆炸的幸存者,在僞造了已經死去的假象後,時至今日仍在試圖謀劃着什麼。”
“——協助我們優先暗殺他,然後由我來讀取他的屍體,在你的監視下,對他掌握的所有情報進行修改,删去對你和那孩子不利的部分。那之後我和老師就會啟程返回法國,不會再插手你們的事。我們會用日本的異能研究成果和政府進行交易,換取你和弟弟的自由,在國際上取消對你的通緝。”
“……”
“就像這樣。”蘭波放下了手,“你不喜歡這種感覺,對吧?所以,我想要向你道歉。關于調換暗殺順序這件事,也隻是我個人的請求。同意也好,拒絕也罷,選擇的權利在你,保羅。”
魏爾倫有點意外地看着他。
“我曾認為,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我曾認為,對你是人類的認可,能讓你懷揣希望,更好地生活。我曾認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幫助你。我曾認為,那就是「愛」。”
蘭波微微側過臉。
“……結果,我始終沒能真正地理解你。我所做到的,不過是裝作明白的男人的老套的同情。你的出現,融化了我在遍布着死亡、屍體、鮮血、苦難的工作中生鏽的靈魂。可我卻沒能幫到你。”
“現在想想,你大概是讨厭着我的吧。因為我總是自顧自地表現出一副理解你的模樣,最後卻還是固執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而且,你從我這裡感受到的并非是所謂的愛,而是……”
“——别再說下去了,蘭波。”魏爾倫打斷了他,聲音中夾雜着幾分茫然和混亂,“……我不知道。我的确不喜歡你,但是,我也并不讨厭你。”
一種陌生的情緒在胸腔中湧動着。
無法描述。無法理解。
“這樣啊。”蘭波說。
“……你那是什麼表情。”
魏爾倫周身的紅光消失了。與此同時,籠罩着這片街區的深紅色的亞空間也逐漸變薄了。在和魏爾倫對視了一眼後,蘭波轉身向「旗會」的衆人走去。
“好久不見,港口Mafia的諸位。”在魏爾倫看不見的角度,蘭波對他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叙舊就不必了,我也隻是在按照自己的心意行動而已。對了,記得替我向森首領問好。”
……
……
「沒有對着月亮将它抛棄」
「沒有對着波浪将它抛棄」